萧欻瞟我一眼,晒然道:“你莫不会真的以为老七是个纯良之辈?”
我仍不答话。
萧朔……确实令我难以看透。他在人前温文尔雅,与我独处时也总是满面春风,有时真的难以分清哪些是他的真实情绪,总觉得深不可测。
萧欻微微冷笑:“呵呵,也对,他天生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从无破绽。可那天中秋家宴上,我分明瞧见他看着老八的眼神不善,还觉得奇怪,老八与世无争能碍着他什么。”
“后来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才明白是为什么。即使老八从来没见过你,仅仅是有过婚约,他也如此忌惮,连眼神锋芒都掩饰不住;他若日后登位,老八绝没好果子吃。”
篝火毕剥作响,他顺手拿起棍子拨拉几下。
“我本只想留守在北境,做个守土顺臣,朝局纷争与我无关。可老七这两年几次三番光顾北境,此次更趁御敌赈灾之机大肆拉拢北境军中将领、守城官员。呵呵,我萧欻在北境,刀里枪里、深耕细作十载,硬是拼出军功来,唯靠军中声望才能在朝中立足。”
“若任由他将北境将领拉拢到麾下,今后我在战场难免处处掣肘;若没了军功,我如何能护住母亲和老八?”
他自嘲地笑着:“因此得知太子要抓你,我便主动请命,安慰自己说这其实是在帮你,免得你直接落到太子手中;可是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也想借此机会,分散老七在北境的注意力。呵呵,我萧欻一直自诩保境安民,却这般可笑无能。如今居然如宵小一般,为私权争斗绑架了妇孺。”
萧欻一口一口慢慢将手中酒壶饮尽,脸上显出从没人见过的落寞,深若入骨。
篝火随风招展,火星飞舞,点点灿烂映着他俊美脸庞;他那双眼睛任是桃花般勾人,此时已尽是沧桑无奈。
我见他如此模样,很有些替他心痛,却觉得任何宽慰都那么无力。
我明白,他若不插手此事,任由太子抓了我,便不会因未告知我身份事情而开罪太子,我更没机会伤了太子;那晚他若不来救我,便不会惹上伤害太子之嫌。
他既劫了我却又忍不住救了我,已是把萧朔和太子两边都得罪了。
夜深之时,我躺在萧欻帐内的稻草地铺上,枕着双臂望着帐顶,听着帐外兵士巡逻的脚步声和呼啸的北风。想到萧欻刚才的那些话,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我一直很少过问萧朔在魏国朝中的动向,可听萧欻说来,萧朔已渐对自己的意图不加掩饰,分明是要与太子抗衡、争夺储君之位的;若太子这次真的伤重去世,萧朔极有可能取而代之。
可若是那样,谋害太子的罪名多半会落在那天持剑闯进暗室的萧欻头上。
而萧欻……
且不说此番共经生死的纠葛之后,我不再似从前只将他看作一个fēng_liú浪子;只说他从前对我尚有雪夜赠衣之恩。他若真的顶了这罪名受罚,我真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我嫁作魏国亲王妃,本就是怀了借助魏国之力复国的目的而来;若我自己坦承伤害太子之罪,难免会名节受损、暴露真实身份。到时别说借力复国无望,替我假造身份的萧朔也会被连累,背上欺君罪名……
如此想来,虽然恨那太子入骨,却觉得他还是暂时先别死的好。
正胡思乱想间,旁边榻上的萧欻忽开口道:“你还没睡着?”
我知道瞒他不过,便应道:“嗯。在想太子究竟是死是活。”
萧欻嗤笑一声:“你自己的麻烦事还有一堆,倒纠结起太子的死活来。”
虽然帐内一团漆黑,我还是侧头朝他看去,试探问道:“萧欻,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倩娘告诉你的?”
萧欻似了然我心事:“原来你是怕倩娘背叛了你啊。哈哈,我何等睿智,早看出了不对。那雍国浩太公主乃是一直养在深宫的嫡公主,只怕是一阵风都能刮走的弱质娇娇;你这个小兄弟却有本事夜探我府中,上蹿下跳,定是假冒。”
“倩娘的举止,时间长了不难看出是宫娥出身,她却认你做主人,而你作为公主的举止毫无破绽,雍宫之事也应对如流,确实应是雍宫中的贵女。细想来,曾听说与老八有婚约的南华公主是在宫外长大的,我便随意试探几次倩娘,她虽有意掩饰死不承认,但看她的反应自然就知了。”
他叹道:“你到底还是天真啊,我若是你,担着这么紧要的干系,会立刻将倩娘除掉灭口,老七也是如此想的吧?”
对于他和萧朔看待此事的态度,我很是反感:“倩娘何错之有?且她对我有恩,即便她不曾与我共经生死,我也不能草菅人命。”
萧欻不屑,毫不留情评论道:“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他见我不搭理,恢复了惯常语气:“我说小兄弟,咱们这么多天同车北上,同吃同睡;如今你又和我同宿一个帐下,你就不担心老七会对你心生怀疑嫌隙么?”
我嗤之以鼻:“我是迫不得已被你绑到北境来的,他要恨也只恨你。”
他接着问:“那么他若要杀我,我死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么?”
我噎了一下,萧欻……毕竟不是个坏人,若是死了确实可惜……
他见我不做声,暧昧笑道:“看来你对我也并非无情么……这样吧,日后若有一天你见弃于他,我若未死,你便来与我作伴,如何?”
我呸呸两声:“萧朔才不会弃我!即便他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