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赶忙拉住她,无奈笑叹:“这种事让青泽安排人去做,咱俩得去嘉阳郡主面前告个罪。”
“她只让沐家来人,也没说必须几时到,这也需要去告罪?!”沐青霜觉得中原人的这些繁缛讲究未免太过小气。
贺征还没想好该如何劝她,倒是沐青泽开口了:“青霜姐,大哥交代过,咱们今日照着阿征说的做就是。”
其实谁都知道这种告罪不过走个过场,赵萦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拿这点小事与沐家为难。但沐家眼下的处境,万不能再给朔南王府的人留个狂妄轻慢的印象了。
以往沐家在利州独大,自然可以不顾这些小节,因为只有别人对沐家人低头的份,没得沐家人上赶着赔小心的。可如今形势不同,沐家上下都得格外谨言慎行,学着中原人的处世之道才能明哲保身。
沐青霜这才闷闷点头,随着贺征去了赵萦面前致了个歉。
赵萦倒也没计较,只让沐青霜晚些派人将有沐家家徽的旗帜仪仗打在朔南王府仪仗的侧边,就兀自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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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大雪骤歇,朝阳从天边霞光里破空而起,灿烂金晖将天地染成明亮藤黄。
雪后初霁,人间一片勃勃生机。
嘉阳郡主带着众官与本地豪绅们站在浮云桥头,身后高扬着印有各家家徽的旗帜,庄重地在寒风中等待迎接归家的战士。
浮云桥这头是官是将是豪绅,桥那头即将出现的却只是一群伤残的小兵,可赵萦面上没有半点轻慢与不耐,满脸全是郑重的敬意。
随着天光渐亮,归乡士兵们的家眷及闻讯而来的许多利州百姓渐渐也围在了桥这头。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有谁发出一点响动。
人群的沐青霓偏着小脸偷偷觑着那个陌生的郡主,懵懂的小脑袋瓜中一次又一次闪过许多说不清的东西,她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还小,不会明白此刻自己心中的震动所为何起,但今日这个场面已像一颗种子,无声落进她稚气的心田。
约莫一刻钟后,浮云桥对面出现一条浩浩荡荡的人龙。
白马银甲的纪君正走在人龙最前方,在桥头下马石处跃身而下,恭敬地向桥这头的众人执了军中礼。
他神色端肃,朗朗扬声:“利州朔平纪君正,奉命护利州战士归乡!”
在他身后,有的人衣袖空空,有的人单腿拄拐,有的人面上刀痕可怖,有的人甚至只能坐在担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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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近百米的长长人龙中,一张张面孔都那么年轻那么鲜活,却有过半数的人是四肢不全的。
赵萦振袖,双手交叠齐眉,躬身还以大礼。众人齐齐无声随着赵萦的动作,向桥那头的伤残士兵们大礼相迎。
随着司仪礼官的旗语,各家掣旗人高举手中旗帜来回挥动。
漫天金晖照积雪,各色旗帜迎风猎猎。
大礼既毕,赵萦扬声高呼:“利州都督赵萦,携利利州众官绅,恭迎诸位凯旋!请过浮云桥!”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噙泪,依次走过浮云桥,过了桥头驱邪火盆,跟随司仪礼官走上那高高的典仪台。
那典仪台不是搭给郡主赵萦的,也不是打给官员豪绅的,而是给这些归家的平凡英雄。
在赵萦带领下,无论官员百姓,齐齐掀了衣摆双膝落地,以额触地,五体重礼。
这是这些士兵一生中最光荣的时刻,不拘勋贵官员、家人亲朋,皆俯首拜谢。
谢你们以身为盾,护我们静好浮生;谢你们驱敌铁蹄,还我故国山河。
谢你们活着,回家了。
“请饮沐家秋日酿!”司仪礼官再度高声,嗓音里竟有激动的哽咽。
故土故人,朝阳烈酒,恭迎英雄归乡。
一饮既毕,台上有人开始啜泣,继而有人嚎啕,最终汇聚成震天的哭声。
那种哭声并非哀切低沉,反倒透着一种豪情与热血。
没有人嘲笑他们软弱,没有人觉得他们交情。
回来的,没回来的,都是英雄。
请受故土万民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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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眼前渐渐模糊,脑中如有春日惊雷一遍又一遍地炸响。
谁都知道复国之战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当这些“代价”只以战损数字的形势出现在战报通令中时,大家心中会有悲悯会有感慨会有激昂会有尊敬,却很少有谁能真正感受到切肤之痛。
当这些战士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大家才真真切切的痛入骨髓,感同身受。
此刻站在典仪台上的那些人,以及许许多多永远也回不来的人,他们不是说书人口中刀枪不入的天降神兵,不是战报通令上冷冰冰的战损数字。
他们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利州儿女,他们有血有肉,是会伤会痛的。
这个触目惊心的瞬间,沐青霜心中有那么几分理解了朔南王府铁了心要剪除沐家羽翼、震慑并陆续削弱各地豪强的苦衷。
不能再乱了,要集结举国之力重造新朝盛世,再不给外敌任何可趁之机。
若赵家真能领国人重振山河,那此番沐家的自损退让,以及之后不可避免的做小伏低、忍气吞声,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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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萦宣读了迎兵赋候,众官绅手执艾束,上典仪台为每个士兵的额心点上接风的洗尘水。
所有仪程结束,士兵们步下高台,与前来相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