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刚要动筷子,门铃便响了起来,齐铮抱怨着打开了门,林先生走了进来。
“哟,我来得不巧。”林先生笑道。
妻子连忙起身让座,齐铮在老朋友的胸口锤了一拳,笑道:“不是说好明天见面吗?”
“欲睹君颜,迫不及待。”
“吃过饭了吗?”
“没有。”
“那你还说来得不巧,我看是刚刚好,你是不是算好了的?”齐铮又对妻子说道,“换大桌。”
“不用,不用。”林先生将手中的水果放在茶几上,随手摸起一个椅子凑到桌前,笑道:“都说了吗?刚刚好。”四个人坐在一起,将那小桌子死死围住,再无一点缝隙。
齐铮说道:“可惜了,你又不喝酒,要不然……”
“我不喝酒。”林先生笑道,“但是奶酒可以喝一点。”
坐在一侧的妻子听了林先生的话噗嗤笑了出来,林先生问齐铮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哪有?不过是刚刚说起要去拜访你,我要给你带些奶酒,内人偏偏不让,因你方才要喝,于是羞愧而笑。”
“哈哈哈哈。”林先生大笑起来,他指着齐铮连连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妻子问道。
“真明白了。”三人一齐大笑起来,孩子环视三人,觉得好不奇怪。
吃过晚饭之后,妻子抱着孩子进了卧室,齐铮冲上一壶茶,两人促膝长谈。
林先生说道:“转眼已经五年了,在那边习惯吗?”
“那里一切都好,最重要的是,也有《谎言杂志》可看。”齐铮笑道,“每一期你都寄给我,多谢了。”
“我要谢谢你,走得这么远还惦念着我们。”
“‘谎言’已经蔓延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那不是我们的目的。”
“抗争的旗帜也要随之覆盖。”
“说得对,终有一天,自由和平等将充盈世界每一个角落。”
“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多数情况下,文人的呐喊总是声势浩大却收效甚微,文人的号召总是气壮山河却难以长久,文人的见解总是声色俱佳却华而不实。轻风不动山中雾,微雨难涤叶上尘。可是失败的打击和无功的失落不能使我们放弃,强权的压制和世俗的嘲弄也不能使我们屈服,所以我依然要写,依然要骂。”
“你做得很好,只是委屈了自己。”
“我并不觉得委屈,尽管我时常沉浸在痛苦当中。”
“像你这样的作者,你要知道,也许永无出头之日。”
“这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做矿工足够养活我的家人。”
“虽然我很欣赏你,也喜欢你的文章,可是我必须告诉你,只要你改变关注的事物,收敛张扬的文风,你会在文坛有大成就。讽刺、隐喻和咒骂很难走得远。”
“我又何尝不明白呢?讽刺文章总免不了让读者心怀芥蒂,有时我会想着避开某些人,然而面对世上一切不公不平之事,面对人性的丑陋,面对世情的险恶,最终所有人都沦为讽刺和嘲弄的对象,我实在不愿意做一个折衷的批判者。”
“知道你的想法,让我对你越加敬佩,只要你肯写,我就愿意给你发表。”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如你所说,讽刺并不是一个好出路,为什么‘谎言’会有这么大的名声?”
“‘谎言’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林先生解释道,“他的读者渐渐学会了自省。”
“我就是其中一员。”
两人相视一笑,共同举起茶杯,林先生说道:“这是最后一碗,以后到了欣源矿万事小心,我会等着你的文章。”
齐铮送林先生下了楼,两人又同行了四五里路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林雪飞又独自前行了一段路,突然发现竟来到了陈海润家的楼下。他不由自主地朝他们家的窗口望了一眼,窗口上印出了两个正在搏斗的人的身影,他们的手里似乎都拿着棍棒,试图击打到对方。
林雪飞心中担忧,慌忙乘电梯上到了陈家所在的楼层,他摁了两次门铃试探,竟无人开门。他确信里面发生了大事,正要撞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傅枕云走了出来,笑道:“雪飞,你怎么来了?”
“饶命,饶命。”屋里传来一阵告饶之声。
“发生了什么事?”林雪飞一边说着话一边冲进了房间,却看到陈海润正瘫坐在地板上,傅枕云的哥哥双手掐腰,问道:“服不服?”两个人的手里各拿着一个空气棒。
“服了,服了。”陈海润笑道,“你又赢了。”
“咦,雪飞,你怎么来了?”陈海润看到了林雪飞。
“我从楼下经过。”林雪飞笑道,“上来看看你们。”
“现在几点?”
“十点钟。”
“这么晚了你还不走?快走吧。”陈海润说道。
林雪飞不解为何要赶他走,莫非真有什么事不成?
“走,走,走。”陈海润推着林雪飞出了屋门,“小云,咱们去送送雪飞。”
陈海润又对傅枕云的哥哥说道:“傅哥哥,我们要去送这位林先生,你在家里等着我们,马上就回来,不要害怕。”林雪飞这才恍然大悟,陈海润是要争取一个和傅枕云单独相处的机会。自从傅枕云和她的哥哥傅枕山搬到了这里,陈海润和傅枕云每天都要像看护小孩一样照顾枕山,而且他最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因此陈海润和傅枕云单独相处的机会倒不如之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