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然心性颇为淡定,本着人不看我我就不上的原则撑到了最后,顺带将面前的一小碟瓜子儿给磕完了,百无聊赖看了那么一眼,一个白衣身影从屏风后一掠而过,更待云萱然仔细看过去,竟然是姗姗来迟的季酩。
云萱然定睛向君墨汀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好似还正面色正常地与旁边的韩千阙低声交谈。
眼花了?……
然而事实证明云萱然还是正常的,季酩仗着自己来得晚没人看见自己,悠然自得地溜到云萱然旁边坐了,伸手夺下她手里最后几颗瓜子儿。
云萱然:“……”
季酩窝在椅子上左脚驾在右脚脚踝吊儿郎当地晃悠,边嗑瓜子边眯眼看着场中欣赏歌舞,好不闲适。
云萱然心里疑惑一时压不住,便主动开了口道:“季公子,台上的三殿下是你还是……”语言组织一时滞涩,只得靠季酩懂她是什么意思。
季酩挑了挑眉,勾起一边唇角冲云萱然抛了个媚眼,勾指头道:“你且靠近一些,我告诉你。”
云萱然反而后退,防备神色上下打量人一番,呵呵道:“怕不是又一出好戏来诓人。”
季酩眨眼就是笑,也不解释,他眼下显然也有一片青黑,若不是云萱然拿脂粉盖住了,这坐在一起可真是太扎眼了。
云萱然不多问,不代表她不想知道,抬眼托腮佯装无意抬眼望向对面,君墨汀此时已经不再跟韩千阙交谈了,神情却略微变化看向了季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神情还带着可见的熟稔及臣服,若是让人知道一个江湖人士得当朝圣上的三皇子如此尊重礼遇,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惊穿眼珠子。
咦,孰真孰假,孰假孰真?
这会儿轮到纤恣上台,她那日栽了一跟斗后就没怎么在众人眼前头出现过,今日来了也没有像前几日那般高调,云萱然打眼望过去,却见她面容憔悴了许多,楚楚可怜柔若无骨地行了一礼,看上去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打击。
云萱然偏头看了,季酩一眼,季酩亦是偏头对上她的视线,不知所以然地露出牙齿乐呵笑。好吧,有道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说其纤恣的故事,裴韶安能挖出来一箩筐手稿给云萱然看,均是民间五花八门的传说,甚至于这位纤恣姑娘和已逝护国将军的关系,都有不下十种的猜测。
一说纤恣是护国将军与北国某外族女子结合生下的女儿,将军对她疼爱有加捧在手心里呵护,然而护国将军一朝身死沙场,族中不承认她的身份,京中又无人可庇佑她,可怜这弱女子只能靠那动人嗓音进了乐坊谋求生计,但守身如玉冰清玉洁。
令一说比之极端,说纤恣不过是护国将军行军途中派遣寂寞的身边人,后护国将军身陨,她只得独身一人落入乐坊,故作清高然而不过就是个北上军队中的军妓,自行传播了将军小女儿的身份一是为了博取关注,二也是为了让人对她产生同情。
传说诸多但此人是不变的,听闻纤恣在乐坊中被人捧高了身份,心里自然习惯了这份追捧,因而骄矜自持自比辰星,也就在闲云野鹤的江湖侠士季酩面前放低身份有所收敛,然而季酩闲散惯了视而不见她的行为,甚至有意疏远拉开二人距离。
纤恣在台上转头竟然瞥了云萱然一眼,似乎看到了她旁边坐着的季酩,眼神闪了闪露出些许怨怼,咬唇再行了一礼道:“凌夫人万安,小女可否请一位小姐与其合作表演。”
凌夫人笑意盈然,并没有因为纤恣歌姬的身份做出什么不一样的举动:“那纤恣姑娘想邀请哪一位?”
纤恣状似随意地打量了场下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吃瓜群众云萱然身上,道:“那日云大小姐惊鸿一舞令纤恣钦佩不已,正巧小姐还未上台,可否请你与我合作一番。”
云萱然施施然起了身,面上带着得体大方的笑容,心中却心力交瘁无从诉苦,抬步聘婷走到台前冲凌夫人福了福身子。
凌夫人显然对这个一舞斗败傅小县主的云萱然很是感兴趣,当日云萱然起承转合都十分完整的那场舞蹈她没有机会现场去看,但是听自己的得意弟子韩绘语的描述,那舞蹈形式新颖且基本功扎实,身姿也是不同于一般舞蹈的轻盈,且带着英姿飒爽的味道,与寻常舞蹈很是不同,却又有着别样的魅力。
凌夫人打量面前落落大方站着的人,心里很是赞叹,这位云小姐仪态出众,就算是在教授舞蹈姿态多年的凌夫人眼里,这气质姿态都是不可多得的了,且那气质中隐隐带着几分快意潇洒之气,只是被得体微笑掩藏着,让人看不真切。
凌夫人将云萱然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后,这才终止了审视的眼光笑道:“方听了郡主对云小姐的高评价,这会儿总算是肯出来给人一饱眼福?”
云萱然就知道韩绘语那一眼不简单,打着哈哈分毫不提及自己浑水摸鱼的打算,亦笑着应道:“前辈在此哪里敢妄自称大,在台下踟蹰已久硬是不敢上台来,凌夫人见谅。”
凌夫人显然很是受用:“云小姐的表演我很是期待,你们二人稍微商量片刻就开始吧。”
云萱然和纤恣皆行礼表示感谢。
云萱然两人转过身去交谈,纤恣瞥了云萱然一眼,冷淡又生硬地道:“还请云小姐给纤恣做伴跳这一支舞。”
云萱然见她不谈及舞蹈的名字,便问道:“姑娘说的是哪一首舞曲?”
纤恣扶了扶发鬓,轻飘飘道:“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