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曼收回手,满眼郑重,斟酌半晌,“孩子发育得太好,个头过大,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有困难。”
景娆漠然垂下眼,临近预产期,有些情况她已经多多少少料到了。
“需要剖腹产吗?”这个时候,她更需要保持冷静。
成败在此一举!她一定会不顾一切保全肚子里的孩子……
沙曼眉头纠结得更紧,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颓然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不能……剖腹。”
“为什么?”
“中医讲究养气,在妇科生产上更是严格遵循血气归经的原则。你本就血气不足,贫血严重,加上心跳弱滞,造血供血缓慢。一旦动了刀子,你和孩子都可能有危险!”
“那我……”
沙曼咬牙:“你必须自己生产。”
“好。”眼中坚定的光一闪而过,景娆柔柔笑开,笑容说不出的复杂,有期望,有幸福,有酸涩,却唯独没有害怕和恐惧。
沙曼低头苦笑,姜育恒你何德何能,能让这个女人爱上你,心甘情愿为你繁衍子息……
作为一名享誉全球的医学研究者,景娆的肚子被养得这么大并非是沙曼的疏忽,而是特殊情况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当初,沙曼完全同意邢佐的想法,为了景娆的生命安全不受威胁,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拔除她肚子里那颗不定时炸弹。
可是,景娆的坚持让两人震惊,她居然暗中消磨着自己的健康,冒险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命与孩子的命同脉相连,一旦堕胎,她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重创,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尸两命。
等到他检查发现端倪的时候,沙曼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句:“晚了……”
迫不得已,他们只能连同孩子一起保下,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景娆糟糕的身体状况。
沙曼开始让她大量进补,刚开始她是吃什么吐什么,随着月份的增大,孕吐情况明显减轻,加上她一直十分配合,因此肚子里的孩子发育得越来越好。
她的身体状况也开始逐渐改善,这样到了最后关头她才有可能挺过去。
可是,随之出现的问题也不小,那就是孩子的个头太大,生产的时候不容乐观。
“那我需要怎么做?”
“剩下这一个半月你要开始适当控制饮食,每餐六分饱即可。另外,加强锻炼,有助于顺产,但是切忌不要运动过激。”
“好,我知道了。”
沙曼点点头,转身整理起药架上一堆黑乎乎的中药。
好半晌才舒了口气,转过身,却见景娆还坐在那里,低眉敛目的模样,“你是不是还有……”
景娆猛然抬头,一眼便望进了那双美丽的琉璃眸中,一字一顿,“不要告诉邢佐。”
“你……”
她再次重复,眼神里满含固执和坚决,“不要告诉邢佐。”
“……好。”
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景娆让等候在外的小梅先行离开,她自己一个人漫步在满园的花丛中。
自从邢佐得知她十分偏爱鲜花,尤其喜欢邢佑那一片花圃时,他便着人在偌大的邢宅新建了好几个大型的花园,移栽了好多名贵的花种。
小梅告诉她的时候,景娆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三年里,那时,他也这般宠着她,把一切她想要的通通捧到她面前。
指尖拂过一株宝蓝色的矢车菊,这种耐寒,喜冷凉,忌炎热的花居然可以在气候湿热的曼谷生长开花,景娆鼻端划过一抹酸涩。
他的情意,她懂,却无力承受。
伸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景娆目光飘向辽远的天际——
轻飘飘的云朵好似被撕扯成团的棉絮,映照在高远蔚蓝的天色里,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通透敞亮。
微风拂过,吹乱了静立花丛的女子满头青丝,调皮地撩起她脸颊上柔软的碎发。
时值八月,空气中隐约飘来桂花的清香。
“宝宝,还有一个半月,妈妈就要和你见面了,高兴吗?”
“你说,到时候爸爸会不会来呢?”
“你也很希望见到他吧,妈妈也是呢……”
华夏。
姜育恒在昏睡整整半个月后,也就是六月初,睁开了眼。
医生直呼“奇迹”,后续的治疗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展开。
刚醒来的时候,姜育恒不能说话,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珠子可以轻微转动。
姜父、姜母、姜老爷子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军区医院。
李玉一进病房就看见儿子布满血丝的眼眶,望着她嘴唇嗫嚅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姜父连忙找医生询问情况,老爷子也跟着去了。
可是,她的儿子,她知道,单单从他的一个眼神里,作为母亲她就能体会他所有的情绪,明白他所有想说的话。
李玉背过身去,飞快抹干眼角的泪水,转身朝病床上的儿子轻声道:“阿恒,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他眼神猛然一滞,猩红的眼眶似要浸出血来。
都是真的……这都是真的……他的小乖……他们的孩子……
铁骨铮铮的大男人面对生死、病痛没哭,却在这一句话后,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间。
伤心断肠处,莫过如此……
从那以后,姜育恒的身体开始迅速恢复。他完全配合医生的安排,接受治疗,从最初全身僵瘫,到两个月后行走自如,期间他疯狂复健,没日没夜地训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