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出了山斋也不知道去哪,他现在知道父亲在生气,才不去“以身试法”,可身为伯府世子,这个时候不出去镇镇场面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到了外院,故意与王谦站的有些距离,让宾客见到世子在场就是了。
他正严肃而不失礼仪地跟宾客寒暄,只听身后一道清清朗朗的声音喊道:“文英兄!”
王泽尴尬回头,打眼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身着宝蓝色销金卷云纹锦袍,腰间约束黑皮鞓带,一双黑色皮靴穿在脚上走路发出“登登”的响声,再看那一脸“你怎么不打我”的痞笑,正是卢将军的三公子——卢观风。
王泽扶头叹息,就知道会坏事,他怎么把这号人物忘了,勉强勾起笑容,道:“三公子别来无恙,不知背上的鞭伤可好了没有?”
卢观风前几个月因为作战不利,把西戎的一个将军放跑了,这不要紧,但要命,这西戎贼头偷谁不行,居然对定国公府的马队起了贼心,定国公府世子萧怀彦将人擒住后,把人挂在燕北和甘州交界的天水城头三天三夜,西北军主要防务就是对抗西戎,这下可是他们颜面大失,卢将军更是以此为罪名,打了卢观风三十军鞭。
卢观风没听出来王泽在揶揄他,还以为他在关心他呢,耸耸肩膀笑嘻嘻答道:“老头子到底是上了年纪,手劲儿不如以前,三十军鞭我还吃的住,文英兄看见我大好,是不是很开心啊?”
王泽已经瞟见了父亲那双冷冽的目光,不由浑身发抖,天知道他小时候被家训折磨过多少日夜,咬牙切齿道:“三公子身体健康,想必大家都很高兴,再者我与三公子并不相熟,以后还是不要称呼表字了,叫我王公子或者世子比较合乎礼仪。”
王泽抬脚就走,卢观风快走几步,勾着他的肩,笑道:“好好的怎么生气了,你忘了咱们三个人还秉烛夜谈,畅聊人生,”他越说,王泽越是生气,卢观风还不自知,接着道:“孤雪峰上还曾洗盏更酌,文英兄不会回了忘得一干二净吧。”
“你!”王泽气结,恨不得将他那双桃花眼揍青,真是吃了没习武的亏。
“唉,你怎么更生气了?你喝完了怀彦兄的酒,还翻脸不认人了。”
王泽此时听到萧怀彦三个字就来气,用鼻子猜也知道是他向父亲告密了,不就是多喝了他几坛海棠醉嘛,至于背叛兄弟吗?综上,王泽深觉定国公世子萧怀彦是个气量小而且睚眦必报的人,不可信,不可交!
他站定,对卢观风道:“今日是我表妹生辰,你别惹是生非,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卢伯父身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王泽转身就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去笑道:“别忘了,这儿可是我的地盘,你小心点!”
卢观风假装害怕地双臂抱胸后退,对着王泽后背道:“真是吓死小爷了,我今天一定安安生生的,可不敢在王小花的地盘上撒野。”
王泽听到“王小花”三个字,顿然站住,脸上表情又红又白,好不精彩,他紧紧握着拳,心想着这绝对是人生耻辱,随后他甩甩袖子毫不在乎地走了,卢观风自己还奇怪,这时候王泽不应该一拳打过来,然后威胁他再说这三个字就拔舌头吗?
其实王泽心里在想,现在练武是否还来得及?得好好打听一下,应该拜哪个师父。
外院里,宾客都被请进去吃酒,男客由王谦、王泽父子陪着,按理说王老太爷也该出来主持场面,可大多数人都知道王老太爷早就算半个隐士了,轻易见不到人。女客本应由乐平长公主招待,可长公主这会儿还戴着沉沉地翟冠等着皇太后的赏赐,大衫锦袍怎么招待客人,王家二房不在跟前,三房只有一个抬不上场面的姨娘,哪能让她见客,还不得把王家的脸面丢尽,想了想离得近的几个伯爵府上,竟也没有一个二三品的诰命夫人,长公主也不想落了李疏的面子,是以,早早就派人去长安请卢真卿的夫人,安氏。
安氏原本是李疏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因着机缘巧合,卢真卿一眼就看中了她,非卿不娶,安氏自己也是愿意的,奈何身份低微,彼时的卢真卿已经在康宁侯麾下做了副将,不过几年定会有封爵,安氏思前想后觉得不应该断人前程,前前后后拖了好几年,终于与卢真卿喜结连理。
成婚之前,安氏是知道乐平长公主、王谦和卢真卿之间的恩怨的,她原本见到乐平长公主还有些膈应,后来反而与乐平长公主成了闺中好友,这让卢真卿感叹了好一阵看不懂女人之间的情谊,他一直以来还不知道怎么同妻子说明,现在倒是剩了这份儿闲心。
卢真卿没有侧室,与安氏一共有三子,大公子卢观宇现在兵部挂四品职,跟着父亲在西北治军,前两年封了成卫将军,与荥阳郑氏的三姑娘定了亲;二公子卢观世因从小身体不好,卢真卿也没让他习武,他自己也争气,一举中了探花,放榜那日不知多少人想把这位俊朗的探花郎拉回家去,可没这胆子啊,现任户部散侍;三公子名叫卢观风,是个混不吝,大大小小的祸事没少给他老子惹,去年把礼部尚书的儿子打个半死,卢真卿再是个护犊子的,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礼部尚书,将他发配到西北戍边去了。
卢观风这一走,家中只剩下了安氏和二儿子,且不说军务有多繁忙,卢真卿连大儿子成婚的时间都没留下,三年了,安氏一眼都没见过大儿子,转眼卢真卿还把她的小儿子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