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说叫叶敬过来帮他,帮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叶敬心中一震,夺位之争,由原来的遮遮掩掩,到现在的坦诚相邀,之前因着沈家的关系,叶敬多少都是靠在太子这边的,可太子远觉得这样不够,他要叶敬肝脑涂地地为他。
“宁清王是父皇的至亲兄弟,当年父皇能登大殿宁清王功不可没,现在我也希望你像宁清王一样,到我身边来,支持我帮我。”
太子目光灼灼,那是种雄图伟业在眼前,能在挥手间让千万将士瞬间灰飞烟灭的气魄。
叶敬沉了沉,谨慎道:“臣现在不正是为皇家效命吗?”
桌上的菜还没有撤,蜡烛烧底的锅里冒着滋滋的水汽,飘飘袅袅的,让人看不真切。
太子轻碰了碰银筷,发出叮叮声,口气淡淡道:“你觉得你御林军右将军的职务,是谁的游说?”
叶敬不语。
太子把筷子一丢,磕碰到骨碟,发出的脆响回荡在东宫繁复的屋梁上,“庆安知府下狱,五弟的心腹被灭,这多少都要归功沈家,你以为现在明哲保身,五弟以后登了位,他会放过你,放过你那心心念念的沈家大小姐吗?”
叶敬抬了头,太子狭长的凤眼迷得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太子长得太像许皇后,可一眼看过去又跟皇上很像,大约是这种与生俱来,身处高位,手握生杀予夺的贵气相像吧。
直到叶敬从东宫里出来,夜风一吹,他才发现后背早已冷汗涔涔,谁说太子宽厚?那种剑走偏锋,稍有不慎就会皮开肉绽的恐慌,让叶敬有种深深的疲惫。
母亲曾经跟他说过,她就是因为从小到大见多了没有亲情人伦的争斗,所以她才远离是非逃遁到俗世,谁知道俗世就是人间,她又轮回到了斗争更加激烈的皇家。
叶敬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没有星月,一如他此刻的心。
“殿下,现在回王府吗?”春林牵着马问。
叶敬道:“走走吧。”
春林牵着马跟在后头,不远不近,深秋的京都大街上,这个时辰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初冬的严寒刚冒出个头,大家都已闭户在家。
空中飘着细微的冰雨丝,地上全湿透了,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偶尔从房舍飘出的酒香,让行人更觉路上湿寒,催促着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家赶。
雨丝打在春林的头脸上,他身上穿着厚实的衣裳,这还没开始冷呢,王府里就已经开始穿上冬天的薄棉衣,他以前冷惯了,又是青葱少年的年龄,现在是撸着袖子光着半臂。
叶敬停了下来,春林快走了两步,跟叶敬并排,他伸着脖子,像是在等叶敬的吩咐。
叶敬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嗤笑道:“什么没学会,倒学成了十成的奴才相。”
春林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叶敬想起在庆安街上,自己也曾这般,跟春林两个人买了糕饼,去看叶夫子。
可时过境迁,当初叶夫子问他是否能放下,他自嘲地冷笑了下,他能放下,别人就能放下了?
而春林忙敛了笑意,王府总管何吉第一次见他时,曾颇为神秘道:“放弃你的自以为是,主子不是以前的主子了。”
“你探听到什么了?”叶敬问。
春林吞了口吐沫,组织词句,“那李媛,跟前世子好像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叶敬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春林见他蹙眉,又小心地说:“知道的人不多,李媛领的那队侍卫中,有人对她不满,说了一点,但不清不楚。”
“唔,你继续问,小心不要让人知道。”
“是,殿下。”
湿漉漉的大街上,只有寂静的脚步声。
“回来了没?”这已经是沈翊第七次问了。
忍冬还是摇头,又看满地的瓜子果皮壳,还有她家大小姐,正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一点王子夫人的形象都没有,如同衣冠楚楚的地保痞子。
看忍冬那张嫌弃的脸,沈翊朝她吐了口瓜子壳,歪着脑袋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这不,叶敬已经连续四天不跟她说话了,早出晚归,见了面也擦肩而过,简直就是在躲着她。
刚开始沈翊也不稀罕,不说话就不说呗,该罚的罚了,该骂的也骂了,该道歉的她也道歉了,还想她怎么样?
不过两天过去了,沈翊就有些坐不住,她知道叶敬这人能沉得住,估计怎么都得沈翊先开口,以前在沈家,哪次不是沈翊借着呼喝他,才免了这先开口的尴尬。
如今,地位反转,她要先服软。
这三天一过,沈翊就让忍冬把所有能嗑能嚼的通通拿出来,边大吃大喝边思考人生。
忍冬一脸万一叶敬突然过来,这满屋子的狼藉怎么办?
沈翊喝了口茶,优哉游哉地说:“这大宅大院里面建的院子都这样大,就是为了大家不高兴了碰不上面,离得也远,见面前也有时间缓冲,无碍。”
忍冬的脸抽了抽,一直不说话的飘雪开口:“我能护着你离开王府,离开京城。”
沈翊一个呛声,险些鼻子里要喷出水来?“你又偷偷去见惊蛰了?不是叫你别跟他见面了吗?”
飘雪移了目光,道:“惊蛰也说了,最快不过年底,你就会待不下去,叫我早作准备。”
沈翊站起来,正要盘问飘雪做什么准备来着,丫鬟来传叶敬回来了。
沈翊提着裙摆出去,晃得烛火跟着跳跃,飘雪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忍冬小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