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水涵、韩严一行后,林如海时常到寺庙里探望林飞云,对他很是心怜,加上水涵曾郑重托付过,便想让他搬进林府,亲自照看。林飞云性情淡泊,素来随遇而安,加上他本也姓林,与林如海在五服之内,尚算亲眷,又十分敬佩林如海之才,常盼能得他指点,便应了下来,依言住进林府。
贾敏素来温柔和善,见了飞云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十分怜爱,饮食起居之类,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宛若己出。黛玉因飞云才情极高,言谈不俗,加上两人名字里都带了一个“飞”字,更是觉得亲切,每日里“飞云哥哥”长“飞云哥哥”短的,叫得很是亲热。
自此后,林飞云便在林府住了下来。林如海时常到书房指点教导,俨然把他当作儿子一般看待。黛玉除了读书习字外,还跟着贾敏学习琴艺,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心中却倍觉充实。
凉风陡然起,天气渐渐冷起来。黛玉的弟弟琼玉因受了风寒,身体怯弱不堪,虽然日日延医看诊,却终究没能撑住,熬到初冬便去了。一家人悲痛欲绝,整日无精打采,脸上泪痕难干。偏到了年底,京城荣国府派人送了年礼,并捎来消息,说是贾政的长女元春,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中做女史去了。贾敏勉强说了几句贺喜的话,打点了一份丰厚的贺礼,交给来人带回京城。
转眼饯腊迎春,一年走到了尽头。过完灯节,正月末的一日,黛玉与,林如海在一旁指点,突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管家进来道:“老爷,京里有人来传旨。”
林如海吃了一惊,忙整了整衣冠,步到正厅,恭敬地跪了下来。来传旨之人展开一个蜡封的明黄卷轴,朗声念:“兰台寺大夫林海,清正端方,才能出众,晋封四品巡按,钦点为巡盐御史,即刻上任。”
接到旨意后,林府上下忙着收拾行装,预备迁离苏州。林如海很喜欢飞云,不忍将他撇下,故将他也带到身边,一同前往扬州赴任,住进盐政司衙门。
因鹾政繁忙,林如海分不开身,便聘了一个名叫贾雨村的西席,教黛玉与飞云学习诗文。
黛玉深知这贾雨村的来历,知此人虽然有些才华,骨子里却是个利欲熏心的奸佞小人,心中十分不喜。好在他看在黛玉身体纤弱的份上,留下的功课也不多,黛玉也便过得很轻松。每日里到书房坐半个时辰,便转到上房,陪母亲谈天说地,学习琴艺和针黹。
这一日,林如海出外赴宴,黛玉做完功课,与母亲一起,聚在窗下静静做针线。到了傍晚时分,林如海方才从外面回来,脸色颇有些不虞。贾敏吃了一惊,忙起身相迎,柔声询问缘故。
林如海连声叹息,道:“皇上将我点为巡盐御史,令我查处盐政积弊,但今日个在宴席上,同僚借着迎接我的名目,争相送礼,积攒起来,有十几万两银子呢。”
贾敏闻言一怔,讶然道:“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行贿吗?那些银子,必定都是不义之财,老爷素来清正廉洁,该尽数退回去才是。”
林如海摆摆手,含忧道:“我何尝不知?只是那些人都是我的同僚,若退回去,必定伤了和气。我初来乍到,对有些事务一无所知,还需靠他们扶持,实在不宜与他们闹翻。但若收下这些民脂民膏,败坏名声不说,我自己也不能心安的。”
贾敏听了,也很是为难,长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言。一旁的黛玉想了想,走上前道:“父亲不必烦恼,那些人将银子送过来,父亲不收的话,倒白白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不如如数收了,登记造册,开明送礼之人的名单、银钱数目。到了年底,将银子全数上缴国库,账册悄悄送呈御览,让皇上自己决断如何惩治这些人,可好?”
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击掌道:“玉儿说得有理,如此一来,不但能充盈国库,造福百姓,还能掌握那些贪官污吏犯罪的实证,当真是一举两得呢。”拉着黛玉的手,赞道:“小脑瓜子真聪明,不愧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哈哈一笑,神情不胜自得欢喜。
贾敏也笑看着黛玉,眼中露出一抹赞许。过了半日,轻叹一声,在心中幽幽道:“可惜是个女儿呀。”
她的黛玉,这样敏捷聪慧,若是一个男孩儿,林家便有了后,岂不十全十美了?琼玉一病而夭,也让林家断了香火。而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很差,再难有胎孕的。林家世代忠孝清廉,为何子嗣却如此单薄?世间事,是否都是如此不尽人意呢?每每想到这里,贾敏便抑郁不已,渐渐染成一疾,卧床不起。
黛玉见母亲生病,心中很是难过,每日里侍汤奉药,精心照料。但贾敏素来体弱,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易了。加上有心结,身体每况愈下,堪堪过了一载,便带着对女儿的怜惜和对丈夫的眷恋与世长辞了。
黛玉守丧尽哀,非常伤心,即使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却给了自己从未享受过的母爱和温暖,让自己感受到,原来,拥有母爱的孩子,是这样的幸福和快乐呀。
可是,这段幸福,只持续了三年,便在死神到临时,戛然而止了。
黛玉本自怯弱,如今心痛母亲早逝,日日啼哭,哀痛过伤,大病了一场。待到病好时,京城的贾母派了男女船只过来,要接她进京,亲自照看抚养。黛玉哪肯应允,只想伴在父亲身边,与父亲相依为命。无奈林如海执意不肯,反而屡次劝她进京。
自贾敏离世后,才刚满四十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