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着回到黛玉的房间,雪雁忙迎了上来,一脸关切,问道:“姑娘,没事吧?”
紫鹃听了,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怎么会没事?满满一屋子的人,恨不得将姑娘生吞活剥了。”说着,扶黛玉在窗下坐了,又将今天的种种情景叙了一遍。
雪雁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紫鹃低声道:“平日里,太太吃斋念佛,面目慈善,今日却这样算计姑娘,活打了嘴了。还有薛家那家人,连为客之道都不懂,只管在旁边敲边鼓,帮着谋姑娘的银子,脸皮比城墙还厚。摊上这么狠心的舅母和姨妈,姑娘真真命苦。”说着,幽幽叹了一口气,眼圈微红,面上泪如雨下。
黛玉抽出帕子,递给紫鹃,温婉地道:“姐姐何必伤心?为她们那些人,不值得。”
紫鹃接过帕子,拭了拭泪,低声道:“我不是为她们,我是为姑娘难过。姑娘住在这儿,整日里遭人算计,没享过一天清福。旁人只道姑娘是大家闺秀,平时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哪里知道姑娘心里的苦楚?”
黛玉听了,笑得风轻云淡,淡淡地道:“也没什么,我已经被她们伤透了心,今后,再没人能伤我分毫了。”
雪雁默了片刻,蹙眉长叹,怅然道:“平白无故的,让她们弄走了七万两银子。虽然姑娘是淡泊之人,不在意银钱,但将银子交给那些人,我还是不服气。”
黛玉听了,眼睛轻轻一眨,笑意盈盈道:“被弄走银子的,不止我一个,你何必这般气恼?”
紫鹃闻言,轻轻“啊”了一声,蹙眉道:“姑娘有信心,薛家一定会出银子吗?”
黛玉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一则,贾家现在风头正盛,又有一位新封的贵妃。宝姑娘明年便要去选秀了,绝不会放弃贾家这颗大树。二则,她们那家人,常夸耀自家富贵,又要顾及宝姑娘一旦落选,盼着成就金玉姻缘,自然不能让太太看出虚实来。”
说到这儿,抿起嘴唇,双颊漫上清婉的笑容,接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太与薛家姨妈,都是爱财如命之人,以为对方是有家底的,才这般亲厚。其实,我便是不管事,也瞧得出贾家内囊早就罄尽,只剩下架子未倒罢了。薛家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这样互相算计,等将来水落石出了,还不知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呢?”
紫鹃忖度片刻,笑了一笑,点头道:“姑娘蕙质兰心,所言极是有理,我就等着看这场好戏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话语一转,幽幽道:“其实,我何尝愿意给她们银子呢?只是,这件事情,老太太态度不明,我又到底是寄人篱下,如何能过分违逆呢?”
黛玉轻轻转过头,望向窗外,看着暗夜空中云舒云卷,缥缈如纱,含笑道:“采薇说过,薛家虽然是皇商,却连年亏空,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我倒要看看,她们如何能筹到这笔银子?拼了七万两银子,堵那起小人的嘴,又能让薛家元气大伤,也值了。”
紫鹃连连颔首,笑了一笑,爽快地道:“今儿个最高兴的,是姑娘将袭人教训了一顿,真真让人痛快极了。”
雪雁听了,也拍手叫了几声好,侧头看着紫鹃,脸上浮现出清甜的笑容,道:“还有喜事呢,姑娘将姐姐的卖身契要来了,今后,姐姐便能长久跟着姑娘,那些人再也不能打姐姐的主意了。”
紫鹃闻言,点了点头,忙向黛玉道:“姑娘这般待我,我该磕头才是。”说着,行到黛玉面前,便欲跪下道谢。
黛玉忙一把拉住,摆手道:“我们是好姐妹,你若这样,我便要恼了。”笑了一笑,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歇着吧。”
雪雁与紫鹃听了,忙同时应了下来,紫鹃进房铺床,雪雁一面服侍黛玉宽衣,一面笑道:“今时今夜,不知会有几人辗转床榻,难以入睡?”
黛玉闻言,轻柔一笑,淡淡地道:“无论如何,银钱已经筹齐,太太的心事解决了,难以入睡的,只有薛家那家人罢了。”
说话间,黛玉已经收拾妥当,行到房中歇下。紫鹃将帐幔放下,吹熄蜡烛,方与雪雁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黛玉梳洗整齐,用罢早膳,便拿了针线,坐在窗下做绣活。
刚绣了半盏茶的功夫,忽听得珠帘轻响,有女孩儿道:“姑娘起来了没有?”
黛玉抬头看时,见是一脸笑容的鸳鸯,便放下绣活,笑道:“姐姐来了,快请坐。”
鸳鸯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必坐了,老太太有事,请姑娘过去一趟。”
黛玉听了,立刻便想起昨天之事,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心中有些不情愿,却又无法拒绝,只得道:“既是这样,我们现在便走吧。”言罢,便扶着鸳鸯的手,带上紫鹃,款款步往贾母的上房。
到了那儿,见房中除贾母外,再无他人,极是清净。黛玉心中惊讶,却依旧敛衽行礼,盈盈道:“今儿个,老太太气色很好呢。”
贾母忙拉黛玉坐了,细细打量了两眼,见她一身淡绿色吴锦宫装,纱质素雅,独袖口绣着两枝栩栩如生的玉兰,搭配着杏黄色轻羽披风,颜色鲜艳,娇俏清妍。满头青丝,只用一枚珊瑚嵌珍珠玲珑长钗挽住,简约淡雅。
彼时,阳光灿烂,清澈如水的晴光从茜色纱窗透入,落在黛玉身上,益发衬得她秀发如云,肤映白雪,一张脸如荷瓣一样娇小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