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太妃与王妃来访,王妃又特意赠了手镯,内中大含深意,使黛玉很是不安,整日里忐忑不已。
心肠百转间,时间如流水般飞逝,转眼冬日已尽,大地回春,园中繁花似锦,桃花浅红,梨花洁白,蔷薇绽放玉兰开,芳香郁郁,春光醉人。
每年的二月十二是花朝节,黛玉的生辰也在这一天。贾母预先说了,要摆酒唱戏,大肆庆贺,以弥补上次的缺憾。众姑娘早将贺仪送到,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几色针线,聊复应景而已。
到了这一日,虽然已经到了初春,却依旧春寒料峭,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冷。清晨时分,黛玉在窗下梳洗,雪雁进来服侍,低声回道:“姑娘,采薇与采蘋两位姐姐回府了,让我告诉一声。”
黛玉听了,答应一声,正想拿起梳子,却听得珠帘轻响,紫鹃探身进来,手中捧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含笑道:“这是刚才晴雯送来的,说是按老太太的吩咐做好的,姑娘,你换上吧。”
黛玉看时,见是一件樱紫色霓裳,针脚绵密,缝工精巧,襟前袖口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菡萏,零零碎碎,错落有致。搭配着软银轻罗百合裙,裙作百褶,挽迤三尺有余,飘逸轻灵。
黛玉心中喜欢,连连颔首,笑赞道:“衣服很好,晴雯的手越发巧了,这儿女工上的人都比不上她。”
紫鹃一面将衣服放下,一面笑道:“她针线是极好的,但就是心气太傲,由着性子来。听小丫鬟说,前不久宝姑娘拿了一匹石榴红绫,特特送给袭人,袭人便吩咐晴雯,让她帮着做成裙子。晴雯冷笑了几声,立时便拒绝了,连着好几天都没跟袭人说话呢。”
黛玉怔了一下,方道:“晴雯与袭人都是老太太的丫鬟,身份相同,凭什么要给袭人使唤?也难怪她会生气了。”
紫鹃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虽如此说,但宝二爷那边,一直是袭人当家,近来,太太越发看重袭人,常夸袭人稳重知礼,晴雯这样傲气,到底难有好果子吃。”默了片刻,冷笑道:“那天,在北王妃面前,宝姑娘赞北王妃国色天香,又道自己远远不如,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却终归没得什么好处。现在,她又开始在宝二爷身上用心思,看来,她已经明白北王府的门槛太高,不是她能进的,这样反复无常的女子,便是用水性杨花来形容,也不为过。”
黛玉听了便不言语,朱唇微启,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旁的雪雁见了,笑吟吟地道:“姑娘可是担心北王妃?据我看,姑娘也别杞人忧天了,万事有四公子呢。四公子是皇子,又极得君心,难道还摆不平北王府吗?”
黛玉默了半日,方幽幽道:“北王府那边,没选中我,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选中了,便是没人代我出头,我自己打定主意,绝不接受,实在不行时,悄悄地一走了之,也就是了。我只是奇怪,那天北王妃一见了我,便脸色大变,倒不知是什么缘故。”
雪雁想了一想,也没有主意,只道:“姑娘别忧心,随它去吧,以后自然有明了的时候。”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好端端的,惹出北王府这件事,虽然四公子会处理清楚,但以宝姑娘的性情,必定会怪姑娘抢了她的风头,这怨,只怕越结越深了。”
黛玉听了,眉心深拢,心中烦闷不已。紫鹃见了,极是心疼,忙柔声道:“罢了,不提这些了,时候不早了,姑娘快梳妆吧。”说着,亲自拿起梳子,将黛玉的三千青丝理顺,别上一枚紫玉钗,加了两支白玉镶琥珀飞蝶钗,挽成同心髻。雪雁拿出新衣,服侍黛玉换上。
妆扮好后,紫鹃端详了一会,见黛玉容色秀美,如粉荷露垂,杏花烟润一般,便连连颔首,赞道:“姑娘好美,我竟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黛玉面上微红,轻轻唾了一下,带了她和雪雁,款款步出闺房。
刚一出门,便有许多丫头下人过来磕头拜寿,黛玉忙让她们起来,命雪雁给了极丰厚的赏钱,热闹一阵才罢。
待众人散去后,紫鹃微微皱眉,低声嘟囔道:“我们这儿来往使役的丫头婆子,姑娘没有不打赏的。她们收了东西,到头来,满嘴里还是夸宝姑娘端庄稳重,也忒不公平了!”雪雁听了,也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
黛玉抿起唇,挽一挽手上晶莹剔透的碧玉镯,云淡风轻地道:“罢了,她们那些人,不过是看太太的眼色行事,何必在意?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两位姐姐,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气,但这里到底不是我们林家,有些事情,不能太计较。反正我们不会在这儿住一辈子,你们放心,将来,我们一定能离开这儿,过上好日子的。”说着,搭着紫鹃的手,轻移莲步,步到贾母的上房。
到了房中,少不得大家周旋一番,分别见礼道贺。贾母笑容可掬,忙命人摆酒,因是黛玉的生日,便让黛玉坐了正席。大家浅斟缓饮,热闹一番,方才罢了。
待散了席,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间,春纤忙迎了上来,打起帘子。黛玉进了房,见案几上堆着十几匹颜色鲜艳的绸缎,便问道:“是谁送来的?”
春纤笑了一笑,答道:“这些都是琏二奶奶送的,说是如今最时新的缎子呢。”
黛玉微微颔首,感念凤姐儿的心意,笑意盈盈道:“近来凤姐姐忙得不可开交,还记挂着这些,真不容易。”
紫鹃听了,温婉地道:“人心换人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