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一地。庭院中植着万竿修竹,郁色茵茵,绿影迷漫。其间秋菊竞相争艳,碗口大的花朵吐露芬芳,锦绣团团,姹紫嫣红开遍。
秋光醉人,汐筱携着黛玉的手,在院中漫步闲逛,不时止住脚步,赏看一番,谈笑几句,清脆悦耳的笑声如珠子般飘落。
两人行了半日,在一处幽静的小湖旁停了下来。湖水碧蓝清澈,波光粼粼,却留有一些残荷,其色灰暗,给四周的景致平添了一丝凄凉清冷。
汐筱蹙起秀眉,指着荷塘道:“这些破荷叶可恶得很,四哥怎么不叫人拔了?”
黛玉沉吟片刻,笑意盈盈道:“李义山有一句诗,说是‘留得残荷听雨声’,大约四公子也想这样吧。”
汐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拍手道:“我曾问过四哥,四哥的确是这样说的,可见林姐姐是四哥的知音。”
黛玉怔了怔,这才明白她是在试探自己,如贝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双颊亦染上一抹瑰色的嫣红。
汐筱抬眸看着她,脸上露出灿如朝霞的笑容:“四哥今日这般温柔,我从未见过,不过,姐姐这样聪慧美丽,也的确当得起。我若是个男人,也必会这样。刚才当着八哥哥和溶哥哥他们,四哥特意给姐姐剥螃蟹,姐姐,你可明白其中的深意?”
黛玉心中一动,若有所悟,低头不语。汐筱依旧瞧着她,慢慢道:“林姐姐乃世间少有的绝色,又这般才气横溢,所见之人,绝没有不为姐姐倾倒的。今日个八哥他们见了,绝没有不心动的道理。四哥这样,是在提醒他们,林姐姐不是他们能碰的。”
黛玉听她如此快言快语,更是羞得满面通红,如初春枝头开得最娇艳的樱花,含露凝香,低头拈着衣带,娇羞不语。
汐筱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眨眼道:“林姐姐蕙质兰心,想必早就明白了吧?”
黛玉垂下眼眸,心中微有些慌乱,低声道:“四公子那儿,请公主代说一声,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韩夫人该着急了。”言罢,朝汐筱屈了屈膝,转身离开。
行了几步,汐筱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随着清风四处荡漾,惹得黛玉更是心乱,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奔出庭院。
回到韩府时,已到日暮时分。韩夫人亲自迎出,将黛玉让至上房。两人叙了几句闲话,韩夫人便道:“姑娘刚走一会儿,便有一位姓薛的姑娘来这里拜访,说是姑娘的好姐妹,与姑娘同住在贾府,聊了好长时间才走呢。”
黛玉吃了一惊,心知来人必是薛宝钗,轻声问道:“她有什么事吗?”
韩夫人淡淡一笑,答道:“薛姑娘说,因惦记姑娘,便特意来探访。不过,我瞧着却不像,姑娘才离开一天,哪里就这般记挂了?何况,她在这里没见着姑娘,提了一句,我答说姑娘身体不适,在房中歇息,她也并不追问,却一直赞我们府上圣眷隆重,又拐弯抹角地提了自己是秀女,眼中精光闪闪,不知想做什么。”
黛玉蛾眉轻颦,微一沉吟,已经明白过来。想来,薛宝钗必是见韩夫人得太后和皇后看重,盼着能借韩夫人之力,在选秀时大展宏图,遂青云之志。当下轻轻一叹,看着韩夫人,将自己的揣测说了。
韩夫人听得连连摇头,叹道:“那薛姑娘瞧着年纪轻轻的,怎么竟有这样的心思?处处精心算计,连姐妹之情都拿来利用,真是白辜负了她那张好面皮。”
黛玉在心中淡笑,姐妹之情?她与薛宝钗,何尝有什么情谊?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只是,为着荣华富贵,薛宝钗竟想起利用自己,这倒是她不曾料到的。
“夫人,”黛玉沉吟了一会,方站起身子,朝韩夫人盈盈一福,款款道,“都是黛玉不好,给夫人惹麻烦了。”
韩夫人轻轻摇头,扶起黛玉,柔声道:“姑娘不必如此,这件事情,我还应付得来。”伸手抚了抚黛玉鬓边的发丝,叮嘱道:“只是那薛姑娘沉稳内敛,心思极深,姑娘孤身一人,独在贾府,以后要多多小心才是。”
黛玉微微颔首,轻声答允下来,重新坐下,与韩夫人寒暄几句,又陪着用了晚膳,方回房安歇。
到了次日,水涵与汐筱联袂来访,与黛玉在花园里闲话聊天,谈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见黛玉如此博学多才,汐筱自是钦佩,常围在黛玉身边打转,极是喜欢,又让人送了很多新巧玩意过来。
如此过了几天,这日清晨,贾母打发人过来,接黛玉回去。韩夫人亲自送出,看着黛玉上了轿子,方才回房。
回到贾府,雪雁领着采薇、采蘋,在二门处收拾从韩府带回来的各样东西。黛玉则带了紫鹃,先去给贾母请安。此时湘云已经回家去了,上房里很是安静。
贾母见黛玉脸有倦色,略说了几句话,便让她回房歇息。黛玉自是感激,起身行了礼,扶着紫鹃的手,步回自己的闺房。
进了院子,却见里面空无一人,静寂无声,窗下竟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很是清冷。廊上的鹦鹉闭着眼睛,羽毛散乱,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
紫鹃微微蹙眉,环视四周,讶然道:“这里像没人打扫整理似的,怎么回事?怎么那些丫鬟婆子都不见了?”
黛玉轻轻一叹,自个儿孤身来此,虽然老太太怜惜,但到底是寄人篱下,这里的人,谁肯在意用心?想来必是到宝玉、宝钗那里奉承玩耍去了。侯门之人,只懂见风使舵、踩低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