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门是阴司正门,内外均有瓮城,瓮城外侧建有一箭楼,其上艳霞散彩,弦歌吹舞。楼下河水浩浩汤汤,冲击着粗壮的桥桩,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幽冥门门洞之上,为二层三重檐的正楼,原本应该站在此处迎亲的二殿下如今倒在血泊中,殒身碎首,血染喜服。血迹旁,头戴箬笠身穿布衣的蔡宜双手揣袖迎风而立,四周刀枪剑戟映着寒光,侍卫们横眉竖目,怒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方才蔡宜好似轻羽飘落,在众军严防死守间,毫不费力便取了二殿下性命,手起刀落,滴血不溅,而后暗器齐飞,倏忽之间将所有蓄势待发的侍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碧落河上铜锣乐声越发近了,蔡宜侧耳而听,眼里瞅着玉桌上的珍馐百味,手指打了一小节拍子,忽而一撇嘴,高声道:“小朋友,出来吧。”
贺棋躲在暗处,闻言自知行迹败漏,遂整衣端肃,急忙驱步,近前倒身下拜:“草民十六,拜见蔡将军。”
蔡宜哈哈一笑,十分亲切的把贺棋拉起来,将刀剑往边上推推,破开一条道。两人避开一众侍卫,步至迥廊。
环堵萧然,贺棋凭栏远眺,只觉阴风随浪生,拍在身上,透骨的寒。
二皇子不受父王待见,其它皇子可近前嘘寒问暖,他却只准在殿门外屈膝叩安,无人注目,无人怜惜。为了自己的千秋大业,贺棋将他寻来当棋子,豢养猛虎一般,枕戈饮胆十数年,表面醉生梦死,实则养精蓄锐,静待来日。
鬼族从不接纳外客,联姻者便已然失去夺嫡的资格,这对其它受宠皇子来说是灾难,但对二皇子而言,却是天降良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贺棋这些年运筹帷幄,落子布棋,由点及面,在阴司上下织就天罗地网,待成亲那日,四轮画望车入宫,和亲公主下轿,两位新人携手入殿,伏地叩拜之时,由隐真宗影卫假扮的潜伏多年的銮仪卫便会拔剑抽刀直取阎王,与此同时,城外驻军、宫城禁军、殿外羽林军三箭齐发,内应外合,兵变谋反。
可现在,贺棋双拳紧握,看着身侧衣衫猎猎、笑容可掬的蔡宜,眼神晦暗深沉。这位名列青史、云游四方的鬼族老前辈,究竟为何横插一手,贺棋他看不透,也看不清。
时间紧迫,身前是即将行至的公主仪仗,身后则是风谲云诡、一触即发的谋逆之征。贺棋等了片刻,终是熬不住,率先开口:“蔡将军,阴界数代皇权更迭您都静观其变、不予理睬,为何今日现身此处,更做出手刃皇子之举?之中缘由,还望您点拨一二。”
远处黑雾阴霾,迎亲船上的五凤高楼被遮的严实,只有顶上一颗夜明珠隐隐透着光。蔡宜将目光收回来,冲着面色凛然的贺棋轻轻一笑:“若想聚魂,必要容器。我将你千辛万苦做成的容器给毁了,你就不必想着去符惕六异阵救你那呼风唤雨的林尊主了。”
贺棋似是被利剑刺到了痛处,浑身一颤,眼波里一簇烈火奔腾。
“你助二皇子成王,便是想着林尊主凝魂重生后,君临天下,霸业已成。”蔡宜喟叹般摇了摇头,“你当真以为,这就是林尊主所想所愿,成了,他便得偿所愿,心满意足?依我来看,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一厢情愿又如何。”贺棋渐渐冷静下来,沉声道,“事已至此,早无退路,蔡将军便是现在将在下杀了,在下也能在死前将所谓的天道轮回、六道法则打得七零八碎,让诸位以身化劫,都与我这无名无姓的蝼蚁陪葬。”
“小伙子,别激动啊。”蔡宜淡淡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道, “玉石俱焚太惨烈了,我一条老命丢了也就算了,你这正是大好年华,奔了死路岂不可惜。”
贺棋面罩寒霜,眼神变幻,半晌沉声道:“蔡将军,我抽身而退可以,但您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蔡宜大笑,抬手拍拍贺棋肩膀:“你可知女华仙君,一人逆天道而行,受灾的却是一族生息。老夫受先君所托,护阴界周全,只要不伤及我族根基气数,管你逼宫弑君还是叛乱谋逆,我权当看戏。至于那令牌”蔡宜从袖子里掏出一手掌大小的木匣,将盖子打开,露出金镶玉的一角,“此物是另一个小朋友给的,说是借我玩两天。方才你那帮影卫真是难缠,我只能用它做饵将你钓出来。你若是喜欢,就去找那位小朋友喽。”
贺棋的目光落在令牌上,波澜不惊,微微一凝便转开:“那蔡将军可否将这位贵友名姓告知在下,若得空闲,十六定携重金去其府上拜会。”
话到此处,迎亲船上五凤高楼已经全然在阴霾中现了出来,通体贴金,熠熠生辉。贺棋偷看一眼,按捺住自己,面色不改。蔡宜将木匣啪嗒盖上,长眉斜飞,又是一笑:“两族联姻,大喜之日,皇子于城楼之上暴毙,此事如何解释都难免让人觉得蹊跷,是不是?”
贺棋凝目看他,缓缓道:“将军所忧,在下自有办法可解,还望将军,坦诚相告。”
“好。”蔡宜鼓掌三下,“小十六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此物所有者,姓杜名若,位列仙卿,执掌东方,受众神尊称一声崇恩圣帝。”
“阿嚏。”
阎王抬起头来,关切而谨慎的望向对坐面色惨白看起来病恹恹的尊客,亲手奉上茶盏,含笑道:“圣帝,您近日忙于甄试,想必很是辛苦,这等送请帖的小事,派使者来便行了,似您这般亲力亲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