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挣脱开圣帝的手,大头弯得碰上小尾巴,不知是惶恐的低头哈腰,还是忍俊不禁的捧腹大笑。
圣帝黑着脸,冷冷道:“别缩头缩脑的了,化出真身来。”
白烟连道三声好,现了本相,长眉细目、仙风道骨,倒是位有模有样的山神郎官。
但见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须,转身踱了两步,高深莫测的看着积雪下莹莹发光的古怪阵图,半晌,回头,“这是?”
圣帝还未说话,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突起,剑光刺空,狂风大作,半倒不倒的石墙刹那崩裂。
碎石飞屑扬了满天的灰。
褚绛捂着口鼻,率先从灰烟瘴气里冲了出来。甲戌神随后而出,收剑,上前同圣帝作揖:“下官拜见圣帝。”
“圣帝?东方崇恩圣帝?”山神听到甲戌神的称呼,捋须的手一顿。
褚绛未能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猛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吓了一跳:“这位是?”
“此处山神。”圣帝撑着桃树站起来,吩咐道,“子清,把人给我抓起来;小殿下,带我们进洞,风雪大,正好借他地府避避寒。”
甲戌神尊令走到山神面前,微微一笑,拉起他的双手,用锁灵绳系紧。
褚绛道声冒犯,袍袖一展,兜满两袖清风,将所有人一笼,带进洞口去。
地洞阴暗,曲折而下的地道状似游龙,雕花门楼堵住龙口,双扉紧闭,上饰铺首。铺首通体鎏金,主纹为北方玄武兽面纹,兽首睁目蹙眉,阔口大张,利齿毕现,舌卷铜环。
无论天宫还是地府,仙门只能由开府的神仙号令打开。褚绛摸一摸铺首上活灵活现的玄武神兽,退后半步,再一挥袖,放出所有人。
甲戊神押着山神上前。山神斜瞄他一眼,皱巴着脸,不情不愿的举手拉住铜环,道:“山无大小皆有神灵,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
玄武闻令低吼三声,府门大开。
甲戊神先行入内,将山神缚在正殿檐柱上,再折回大门,同褚绛一起,将陆吴背到后院屋里。
圣帝拄着桃枝,走一步歇一步的往大殿蹭。山神全身被绑的严实,就剩头还能探,瞅着拖着残肢弱体龟速前行的圣帝,嘴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圣帝,老夫不,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妄言妄语冲撞了您,实在罪该万死,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性命,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我要你命有何用,你自己留着浪费去吧。”圣帝迈进殿,倚着柱子喘上两口气,缓过神,殿里浓郁的酒香才得空扑进鼻,勾得口渴。她舔舔干裂的嘴唇,望着散落一地的酒坛子,欢欢喜喜的挪了过去,盘腿一坐,捞起一坛咕咚咕咚喝得尽兴。
酒入乏骨,宏通血脉。一坛下去,圣帝面色稍红,总算是透出些活气儿。她打个酒隔,抱着两坛往四方椅上坐了,点头称许道:“琼浆玉液,国色天香,佳酿,佳酿!”
山神脸上露出自豪之色:“下官升仙得道之前就是开酒肆营生的,酒冠天下,四方飘香。便是喝惯了御酿的皇子王孙,也对我这土酒赞不绝口,一醉再醉呢!”
圣帝也跟着他咧嘴乐乐,“怪不得你睡得这般死,头顶上掀天揭地的动静都不知道,原来是醉在酒乡不易醒啊。”
山神刹住笑,眉尖一提,又换作愁苦的模样,“下官虽善酿酒,却无酒量,常常一杯即倒。那日有客来访,攀谈慢聊间不由多饮了几杯,不想竟一觉睡到如今,误了事。”
圣帝挑眉,“客为何人?”
山神抿着嘴,犹犹豫豫道:“下官不敢忤逆圣帝,可这位客人要求下官守密,下官实在不好开口。”
“不能说,”圣帝仰着身子翘起腿,“那我说名字,你点头摇头总可以吧。”
山神哭丧着脸。
圣帝悠悠道:“可是桑和贺氏,贺阁主贺云?”
山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圣帝再挑眉:“不是?”
山神使劲摇摇头。
“真不是?”圣帝抬手,五指渐渐往掌心收,那缚灵索也随之越勒越紧。山神疼得飚出泪,感觉身子里的五脏六肺都要被挤出来了,张口大叫:“我说,我说,是计蒙天神,计蒙天神,哎呦哎呦!”
圣帝五指滞在原地。
山神见她还不松手,带着哭腔求饶道:“圣帝,圣帝您可千万要信我,您说的那什么贺,贺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说过呀!我,我才刚升仙一百年,连临山同僚的名字都耳生”
圣帝眉头紧锁:“计蒙天神为何来找你?”
山神抽搐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他那天就来了。那有客登门,我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赶人走吧,所以就迎进来了。他进了门也不说话,就叫我把酒端上来,然后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然后,然后我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后面的事就一概不知了。”
圣帝看着他皱在一起的五官,感觉不像是在说谎,冷静了一下,缓缓放开手。
山神贴着檐柱,身子发软,若不是还被绳缚着,估计早已出溜到地面上了。
甲戊神从侧门进来,瞟一眼老老实实垂着头的山神,想是圣帝已经收拾过了,便径直走到四方椅前:“陆吴天神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了,只是现在灵力全无,恢复起来可能会慢一些。”
圣帝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扶额,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甲戊神再道:“天庭那边,该如何交代?”
圣帝闭上眼,思绪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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