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挣扎着要坐起来,发觉自己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身旁侍候的随从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嘶哑,不解的看着楚少渊。
楚少渊将壶里温着的水倒了一碗,端给白朗,轻声道:“九王已经带兵出征了。”
白朗喝水喝到一半儿,忽而听得这么一句,水还未曾全咽下去,就呛在嗓子眼里,他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好不容易才将那口水咳出来。
他急声道:“什么?那其他四部呢?”
“其他四部也都派了兵支援,只有阿勒赤部,因为你一直在昏迷,所以……”
楚少渊的话虽没有说完,但白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朗胸口剧烈的起伏,面色煞白,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咬牙切齿道:“居然敢擅自做这样的决定,那狗崽子想干什么?在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汗王!”
他虽震怒,但因为身体极度虚弱,气喘吁吁的模样看上去气势全无,反而让人对他怜悯起来。
“主子,不止如此,九王还从部落里强自征收了三成的牛羊,说是作为军粮,”阿梨腰间的伤口虽伤的深,好在没有伤到脏器,只是行走之间牵动伤口会有些吃力,他拖着小步靠近白朗,语气悲愤,“九王临走之前说若是主子醒来了,想通了,带着军粮到雁门关,到时候……”
“做梦!”白朗目露凶光,“当我是死的么?还敢强自征收我部落里的牛羊,是不是我再躺几天,部落里头的主子都换了人?”
阿梨垂下头,再不做声。
楚少渊叹了口气,眼神落在白朗身上,“你不该责怪他,他们已经尽力了,九王原本是要征收部落里一半的牛羊粮食的,陈文舒硬是拼着一条性命,将这一半的牛羊减到三成,如今他人还在帐子里头躺着养伤,还有扎巴……”
“他怎么了?”白朗急声问道。
楚少渊眉心蹙起,薄唇微抿,有些不忍心,“他的右臂算是彻底废了,身上腿上都受了伤,情况比你还凶险数倍。”
白朗一双手死死的握紧,脸上布满了悲愤,似乎又回到从前那般无依无靠的时候,天地苍苍,哥哥们揪着他发黄的发辫嘲笑他是个杂种,阿妈胆怯的缩在帘子后头,老汗王经过他的时候,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他身边只有扎巴会对他笑,会将偷来的烤麂子腿分给他吃,会安慰他说,老汗王总有看见他的一天。
他狠狠的一拳砸在身侧铺着厚厚羊毡的床榻上,眼睛犀利如刀。
“那狗崽子行军很快,他走了三天,想必已经逼近雁门关了……”白朗抬头看着楚少渊,坚定道:“我将我最好的战马给你,你现在就走,让罕达木带你从小路走,一定要赶在他前头到达雁门关!”
楚少渊点头,琥珀般的眼睛里转动着淡淡的光华,轻声安抚道:“别急,他就算此刻到了雁门关,也注定无功而返。”
白朗一怔,眼前的少年似乎瞬间变得光彩夺目了起来,如墨一般的鸦发垂在身侧,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眼神中的光锐利若同松间悬挂的冰凌,就连眼角下的朱砂痣都耀眼万分。
……
雁门关,城墙上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遥远的天际渐渐暗了下来。
萧洌站在城墙往远处望过去,远远的看不到边的天际似乎有乌云在逼近,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还是没有消息么?”他轻声问着身边的人。
“属下查过了,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那股莫名的不祥之感,让他有些不安,“再派几个斥候去查探。”
“是!”下属匆匆退下。
萧洌低头看着关内冷清下来的集市,最近有些不太正常,除了之前小小的打了几场仗之外,鞑子就再没有进犯过,一点儿也不像战报上头说的那般,他心中隐隐感觉这事情不太对劲,雁门关屯兵十五万人,已经在这里闲置了近一个月,虽每日都有练兵,但军心已经开始渐渐松散,不像刚来雁门关时的紧张,再这样下去,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耳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是低沉的男声响在耳畔,“萧将军,太子有事请您一同协商!”
萧洌转过头看了来人一眼,认出他是太子随身的侍卫,点了点头。
卫所最亮堂的屋子里摆满了美酒佳肴,高高挂起的琉璃宫灯将屋子照得透亮,屋子完全是仿制云浮城中大户人家的摆设,家具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所制,多宝阁上摆放着几件珍品瓷器,矮几上摆着一只白玉窄口瓶花觚,里头插着一支海棠花,狻猊瑞兽样式的香炉中袅袅娜娜的升起一律青烟,是淡雅的沉水香。
这样富丽堂皇的屋子,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卫所,还以为是误入了哪家的深宅大院。
太子眯着眼睛靠在朱漆的八仙靠椅上,手中执着一只斗彩团花小酒盅,浅浅的抿了一口,瞧见刚刚进来的萧洌,眼睛一亮,嘴角上扬,冲他挥了挥手。
“远致,快过来,就等你一个了。”
萧洌恭声问道:“方才听您的侍卫说有事相商,不如先商议完了,再喝酒也不迟。”
太子扑哧一笑,“我找你来,就是为了喝酒呀,这不算事么?”
萧洌忍不住想皱眉,这样的酒局他并不喜欢,可太子每次都会生拉硬拽的叫他过来,实在是让人恼火。
他不动声色的坐到太子下首的位置,身旁的卫风已经将他面前的酒盅添满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