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停,暴雨歇,一切都归于平静。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有多少人诡计莫测,暗自窃喜。
这一切,似乎都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牵连不断,环环相扣。
已经是三更天了,暴雨初歇后的夜晚静得十分渗人。
除了雨水一滴一滴从瓦片上嗒嗒落下来的声音,一切悄无声息。
沈清玉身穿素色傲梅连衣裙,如瀑布般的青丝简单用裴翌那日送的梅花簪子挽起,她挺直身姿,如一棵青翠的竹子,傲然在风雨中,无惧无畏。
远远看来,烛光点缀在精致绝伦的侧颜上,愈发显得肌肤胜雪,晶莹剔透,美人右手执着毛笔,一笔一勾勒,纸上的字体跃入目前。
“三十六计,以逸待劳。”
字体远看温润秀丽,近看实则隐含机锋,无端带着冷漠的嗜血之意。
沈清玉轻轻地放下毛笔,抚上自己青丝上的簪子,展颜一笑,在烛光的照耀下,灿若繁星。
清浅的微笑带着几分甜蜜,更是带着几分希冀,秋水剪眸里氤氲着温柔的星光。
从来她一心里头有事就用练字来麻痹自己,手酸了麻木了,思绪就会渐渐安定下来,如今,沈清玉摸了摸通体遍绿的梅花簪子,清浅一笑。
骤然,一片狂风大作。
吹起书案上一沓沓的纸张,漫天飞舞,伴着狂风飘飘扬扬。
沈清玉黛眉轻轻扬起,秋眸清澈见底,静静地看着满天的“三十六计,以逸待劳”从上空飘扬,再轻轻落下。
一张,两张,三张。
直至没有。
沈清玉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姨娘来势汹汹,她怎么会让她的计划就此夭折呢。
待她养精蓄锐,再等三天姨娘劳师动众,疲于奔命,最终彼竭我盈之后她才待机而动也是极好的。
……
那日的暴雨肆虐,席卷着地上的枯叶败叶,满天飞扬,最终飘向远处,直至消失不见。
那日后,接连几天,却都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空气干燥得稀薄。
世间万物都变得干燥起来,就连地上的污泥也变得干巴巴,仿佛没有一丝水分,土地都要变得干裂起来。
花蕊再一次踏足清幽院,这次与上一次不同,她是白天踏进清幽院的,这次可以清晰地看见清幽院的诡异布局。
柳嬷嬷千叮嘱,万吩咐,勒令她一定要小心为上,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踪迹。
她那日深夜将沈姑奶奶杀死,沈姑奶奶的身影一直在夜里从她脑海中窜出来,那如皑皑白雪的却带着污垢油发,那皱褶连绵的老脸,那油腻腻的裳衣,全都是血,满地的血,从头中喷涌而出,从那个尖刀上刺开的伤口喷涌而出。
不仅如此,更让花蕊觉得渗人的是沈姑奶奶和她一脸真挚地说对不起,似乎饱含着愧疚和痛苦。
每每醒来,一片渗人的漆黑,仿佛全天际都看不见亮光。
唯独一双忏悔和痛苦的眼睛。
花蕊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竭力让自己的心房平稳地跳动。
她脸色有些发白,手心不住的冒汗。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发现一片寂静,这才鬼鬼祟祟地走进清幽院。
这次是因着白天的缘故,花蕊能够清晰地看得着清幽院的布局。
清幽院占地极广,却只有寥寥几个院子孤零零地坐落着。
长年累月的枯叶堆积在地上,腐烂,发酵。
杂草诡异地在院子肆意丛生,拼命地向上生长,让原本就长年见不着太阳的清幽院更加阴森。
秋风扫落叶,枯烂的树叶满天飞舞,细长的树干随风鞭打。
花蕊心里一惊,忙加快脚步,平淡无奇的脸上布满不安,像是受惊的兔子,极快地走到小黑屋。
远远地靠近小黑屋,就闻到屋内发臭的尸体味。仿佛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息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
屋外的杂草似乎更加茂盛了些许,隐隐有要把小黑屋覆盖的劲头。庭院深深,枯枝在树上乱颤,仿佛是在地鞭打,发出最后的哀吼。
秋风呜呜地哭泣,仿佛带着什么无尽的冤屈,那嘎嘎作响的木门,愈发让人不寒而栗。
花蕊平淡无奇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定了定神,咬着牙推开破旧不堪的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恐状。
沈姑奶奶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鼻腔内,口腔内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着,肉烂乎乎一片,臭气熏天。
尸体头部却有一个乌黑的血痂,无比让人恶心。
花蕊往后踉跄几步,好看的杏眸尽是惶恐不安,无比畏惧地看着沈姑奶奶的尸体。
她像是个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地跑出小黑屋,拼命地干呕起来。
她身子不自觉地瑟缩起来,害怕地喉咙发紧。
突然,寒风凛冽,像是冰冷的尸体触摸着她的肌肤。
花蕊失声惊叫起来,跪在地上痛苦起来,鼻涕眼泪布满在脸上。
过了许久,花蕊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她猛地抬起头,再次尖叫起来。
就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个绝色少女红衣长裙裹身,紫色流苏点缀在发髻上,只见她眉若远山,红唇似丹果,眉心间的朱砂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迹。
秋风抚过,少女的裙摆随风飘扬,飘飘出尘,发髻上的流苏也跟着叮当作响,仿佛是天上的仙乐,悦耳动听。这少女不像是凡间的俗人,反倒是误落红尘的精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