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深夜,当松漠牙旗的达干阿史德特古尔率军抵达云丰帐后,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按照预定时间,他应该于明日才率军南下驰援,毕竟天气恶劣,山高路远,远在数百里外的狼河两岸的波罗、火赤等部落,赶赴牙旗的时间非常长,短期内指望不上,只能寄希望于黑河两岸的巴图和苏台两部落,但这两部落的诸家万帐居住分散,诸家控弦集结也需要时间,然而昨天夜里,牙旗接到了步利设阿史那咄尔的急令,要求第二批驰援军队必须于今日渡河南下,如此一来,第二批援军除了两千突厥控弦外,巴图和苏台两部控弦不足千骑,迫不得已牙旗把南下时间延迟了半天,等到今日午时,霫族控弦数量接近一千五百骑,第二批援军数量已经达到三千五百控弦后,遂飞驰南下。
饶乐城距离云丰帐大约百里路程,快马加鞭,风驰电挚,几个时辰也就到了,但考虑到人和马都要保持体力,跟在大军后面的辎重车队和牛羊牲畜也不能掉队,所以速度就快不起来,紧赶慢赶,总算抢在午夜前抵达云丰帐,没有违背步利设的命令。
大军就地扎营。留守云丰帐的一位牙旗僚属匆忙拜见阿史德特古尔,详细禀报当前军情。
“昨天凌晨,步利设接到了契丹颉利发大贺咄罗的急讯,得知中土军队已经攻陷落马城,屠灭遥来部,气势汹汹直杀红水河,而大贺咄罗眼见不敌,果断撤退,弃城而逃,拱手让出了长汉城。”
这位牙旗僚属刚刚开了头,简要述说了几句,阿史德特古尔的脸色就变了,知道步利设为何催促第二批援军提前南下了,因为当前局势对牙旗非常不利。
阿史德特古尔做为牙旗的军事参谋,对东北军事当然了如指掌,清楚知道中土军队此次北征弱洛水,真正目标就是突厥人,就是松漠牙旗,而为了集中力量打突厥人,首先就要给契丹人以重创,把契丹人打怕了,打跑了,接下来的战局就对中土军队有利了。如今契丹遥来部已经灭族,而实力最强的出伏部又不战而逃,大贺咄罗避而不战,一退千里,摆明了就是要坐山观虎斗,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中土军队在横扫红水河两岸后,必定调兵遣将,以主力转战少郎河战场,与突厥人决一胜负。
“乌丹那边战况如何?”阿史德特古尔焦急问道,“中土主力是否已兵临城下?”
“步利设受阻于广丰帐,难做寸进。”这位僚属表情凝重,忧心忡忡,把连续两天来的广丰战况做了详细禀报,“以阿会氏为首的奚族军队坚守广丰,竭力反击,而我军连战告负,遥辇部的损失尤其惨重,其千余控弦伤亡大半,遥辇巴林阵亡,遥辇延碛之子勒图重伤,几乎全军覆没,对我军士气打击严重。步利设因此急告云丰帐,传讯达干,请达干明日务必率军赶赴广丰帐,会合主力击败奚族,以解乌丹之围。”
阿史德特古尔尚未听完,便知道步利设为何受阻于广丰帐下了,这是借刀杀人,借敌军之手消耗遥辇部,为接下来瓜分遥辇部做准备,同时一石二鸟,又能借遥辇控弦消耗奚族,减少己方的损失。另外更重要的是,今日己军通过攻击已基本摸清了中土人的意图。奚族在突厥人大兵压境的不利局面下,依旧不惜代价坚守广丰帐,充分说明它的背后有坚实后盾,中土主力大军正急速赶来,最多一两日,中土主力大军就会出现在乌丹城下。
但是突厥人不会遂了中土人的心愿,不会与中土人决战。从维护突厥汗国的整体利益来说,这一战输不起,输了松漠牙旗就有覆灭之危,步利设有身败名裂之险,反之,打赢了又如何?打赢了也是惨胜,松漠牙旗损失太大,步利设实力骤减,而实力是步利设及其支持者存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对牙旗和步利设来说,应对当前危机最好的办法就是拖,与中土军队对峙僵持,把中土军队拖在东北战场上,不让中土占据东北的阴谋得逞。
明年开春,始毕可汗和牙帐对东北危机做出了决策,碛南的各路援军蜂拥而至,由平地松林方向猛攻安州,陷中土军队于腹背受敌之窘境,迫使中土军队不得不撤出东北,则东北危机轻松化解,如此松漠牙旗就以最小代价赢得了最后胜利,而步利设则利用这个难得机会,借中土这把刀打击和削弱了东胡诸种,接下来步利设就可以乘火打劫,落井下石了,大肆吞并东胡诸部落以壮大自身。
阿史德特古尔略略皱眉,冷声问道,“遥辇部的其他控弦呢?都还没有赶到乌丹?我们援兵都杀到广丰帐了,他们自家军队竟迟迟不至,是何道理?”
这位亲信僚属急忙做了一番解释,从时间上推算,麝香城和老郎帐的遥辇控弦,明天就能赶到广丰帐与突厥大军会合。
虽然从云丰帐传令麝香城、老郎帐都需要时间,而从麝香城、老郎帐赶赴乌丹也需要时间,但有一点遥辇部是遮掩不了的,那就是他们在乌丹被围数日后,各地控弦还分处三个集结点,没有全部集结到黑土原等待突厥来援,这明显就有利用突厥人打头阵,而自己却蓄意保存实力的龌龊念头。
当然,从遥辇部的立场出发,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为了生存,不得不用尽一切手段,毕竟不论是突厥人还是霫族,乃至契丹兄弟部落,都是虎狼之徒,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手,只要有机会就一哄而上分而食之,所以遥辇部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