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叙没想到再见到肖杨,是在西方建筑思潮的课上。他穿着浅灰色卫衣和休闲牛仔裤,看上去倒是挺有学生样的。见她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忙挥手招呼她过来,笑容灿烂得像个大男孩。

“肖大建筑师是来体察民情的?”待走近了些,颜叙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最近有个项目的甲方在深圳,经常要周末开会——也真是奇怪,国内的房地产公司居然双休日还要上班——周末加了班平时能调休,闲着也是闲着,想想鹿特丹离代尔夫特也不远,自然要来膜拜下贵校风采。”

肖杨倒也伶牙俐齿,“上次你说这门课的教授逻辑清晰观点独到,就想来旁听看看。以前读书时老想着玩儿,设计课以外的理论课都没好好上,现在趁着有空来重温下学习的感觉。”

颜叙忽然想起上次吃饭时他饶有兴致地问起建筑系的课程设置与安排,原来是想来蹭课,不禁半开玩笑道:“看不出你还有这么上进的癖好。”

“那当然,以前在纽约的时候我也常去哥大建筑系蹭的讲座听。”肖杨完全没有听出颜叙话里的戏谑意味,笑得一脸真诚。

居然还知道,颜叙在心里嘲弄道,看来也不算太菜。

原以为肖杨只是一时兴起,满心期待着他听到一半哈欠连天的样子,就像邹钦铭每天课上都要趴在桌上睡到流口水一样。却没料到他看着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认真起来竟有几分严肃收敛,每次也从不迟到早退,还会顺便帮她占个靠前的好位置。

一来二去俩人便也相熟起来,慢慢地颜叙发现肖杨其实并不像她以为的是个绣花枕头,相反地对建筑设计还挺有自己的见解看法。

课间他也会像老外一样端着咖啡和同学教授神情自若地聊天——荷兰人对咖啡有着几近天性的迷恋,以至于他们把课间休息都称为“k”。

颜叙从小就对□□过敏,非要靠咖啡提神的时候也是象征性地倒一杯拿铁然后死命往里面灌牛奶,对端着一杯喝的和陌生人吹牛这件事更是避之不及,偶尔遇上相识的同学,不得不满脑子想话题闲扯两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笑容僵硬得对方都要看不下去了。如果欧洲人识中文,他们就会懂这叫尬聊。

这天课上到一半就听到室外隆隆的雷鸣声,紧接着便听到雨滴如泻而下撞在玻璃上的巨响。

“这是……下雨了?”原本正沉浸在文艺复兴启蒙运动里听得津津有味的肖杨忽然一惊,如梦初醒般望向窗外黑压压的阵势,“糟了,我没带伞。”

“带……伞?”颜叙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要想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刚来荷兰没多久,最直观准确的方式就是看他下雨天是撑伞还是穿冲锋衣。这条准则曾百发百中地在无数中国人身上得到验证,也成为了居心不良的学长寻觅新生学妹的最佳途径。

比如方宜静,在一个月之内被吹坏了三把伞之后,她终于气鼓鼓地丢下伞架早已东倒西歪的残骸,冲去买了一件曾被她评价为“丑到人神共愤,这辈子我都不会碰”的冲锋衣——挡风防水又保暖,颜叙有时怀疑冲锋衣简直就是为荷兰的气候量身定做,除了丑和贵之外找不出第三个缺点。

“下午来的路上太阳还好着呢,一转眼居然变得跟世界末日一样。”肖杨愁眉苦脸地说。

“在荷兰,你得随时做好变天的准备。”颜叙认真传教道。

这是基于无数血与泪的经验教训的真理,说英国天气糟糕的人一定是没来过荷兰——这个橙色国度以美不胜收的郁金香花海而闻名,殊不知这样的气候只会持续短短三个月。

据不完全统计,荷兰一年365天里至少有300个阴雨天,风力大的时候能把路上的车掀翻,上一秒还阳光明媚转眼的工夫就下暴雨砸冰雹的日子也不在少数。

走出建筑学院的大门,颜叙镇定地套上手里的冲锋衣,肖杨却是一脸忧愁地站在原地。

“发什么呆啊,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她不由提醒道。

“雨太大了,没法骑车啊。”肖杨解释得颇为无奈,“我还是等雨小些再走吧。”

“你是……骑自行车来的?”颜叙机警而狐疑地问,有些难以置信。

按照她的构想,肖杨这样的人必定是吹不了风淋不了雨,走到哪里豪车就跟到哪里——也许还不止一辆。

比如邹钦铭,刚来荷兰才两周就爽快地信用卡一亮买下一辆卡宴,也不管国内驾照在这里能不能用。用邹少爷的话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硬件先跟上再谈其他的。”

“对啊,不然呢?”肖杨的话接得格外自然,反倒令颜叙顿时语塞。

他轻轻笑了笑,冲颜叙挥了挥手:“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我会看着办的,下周课上见。”

这天晚上,颜叙不由向窝在自己家的方宜静提出了疑问:

“哎,你说要是一个很有钱的富二代天天骑自行车而不是开车,说明什么?为人低调?”

“不一定啊,也有可能是脑子进水了。”方宜静伸展着四肢,呈一个大字舒服地瘫在沙发上,回答得漫不经心,“你看邹钦铭,上下学不也整天骑着自行车嘛。”

“他那是因为不礼让路人,几次都没考过荷兰驾照。”颜叙不无嘲笑道。

邹少爷的卡宴只开了短短几个月,在国内驾照失效之后便只能落得停在车库里积灰的命运,后来终于转手卖了。

“而且你知道邹少爷那辆自


状态提示:第 6 章--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