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下过,中原各地陆续过了寒食。来到古代,沈曦得见了不少旧制礼节,这些已在时代变迁中慢慢泯灭消亡的传统在千百年前的百姓心中却具有无比重要的意义,以至它如此具有仪式感。
身临其境是最好的老师,沈曦的历史常识在这过程中一点点地累积。
因为安国在大昭安插了探子这件事,朝堂上近来的气氛并不太好。大昭有心问责,但却苦于自己并不强的兵力。早年为了守住塞北这条防线,大昭大半的兵力都在北边,后来没想到隋珩竟能收复失地,但到底塞北驻防的兵力是没有办法调动的。这样七除八扣,最后所剩无几。而当初安王叛乱时其党羽里也多是将领,如今只三十年过去,宝刀未老,大昭有心而力不足。
帝王的气概和能力在岁月里一刀刀被消磨,脾气倒随着年岁增长。这便苦了他手下的臣子。顾远舟作为帝王最信任的侍卫统领首当其冲,就连隋珩也被牵得比以往忙碌。
如此情况下,顾远舟拖隋珩传了话给沈曦,希望她能带阿岚多玩玩。
沈曦绝大多数时候也是自己待在将军府上,除了侍女巧琴再也没有其余姑娘家作伴,她与阿岚投缘,听到隋珩带来的顾统领的请求当然是一口答应。
隋珩看她这样一副欢喜的模样,心里奇异地也跟着满足了。
“这样开心?”
沈曦点了点头:“能多出去看看当然开心啊,而且自从回来后我就没见过阿岚了。”
隋将军却为她这话微动眉:“平日里你都可出去,府上没人拘着你。”
隋珩以为小姑娘这是在府上待得无聊了,若她出门带上侍卫,能保证安全,隋珩对此一点也没有意见。隋将军早就忘了最开始他对沈曦的戒备和防范了,日夜盯着小姑娘的人也在后来不知何时收了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昼夜里潜移默化的改变。
隋珩有所察觉,却不排斥。
沈曦是他平生难得感到会心一笑和心头一暖的小姑娘,她那样好,好到隋珩察觉到自己前后态度的转变也不愿深究,宁愿有些事上当个糊涂人。
沈曦却道他误会了:“我是一个人懒得出去,刚好阿岚也要人陪,这下正好所以才觉得高兴。”说着说着,沈曦看着面前近来忙碌得都鲜少有机会多说说话的人,陡地发现他们两个相处了这么久时间,关系也不错,竟然除却在隋府上宁静的时光,剩下的都是各种惊险。
沈曦啊了一声:“我还没有好好和将军你出门逛过一次呢,之前不是遇刺,就是逃命。”
如果说小姑娘的前一句话就已让隋珩软化,后面她补上的话更是在他心上倾倒了整整一罐蜜。原来……沈曦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男人笑颜虽浅,但犹如春雪消融。
“这阵子过后我有时间了就带你出去,上次不是说了要教你骑马?”
经由提醒,沈曦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兴奋地眼睛都亮起来了,唇角两边的小梨涡更是藏不住。
“将军你真好!你实在太好啦!”
这样容易就换来她笑逐颜开,隋珩一方面觉得满足,一方面却也变得更贪心。
沈曦再见到阿岚,她已换上汉家衣裳,除了蜜色的肌肤以及山间里才有的纯真懵懂的眸子,阿岚和江南水乡的姑娘没有什么不同。
见到对方,两个姑娘的欢喜都表现在脸上。阿岚拎着裙摆,轻巧地跳下了马车,像初生的小鹿撞进人怀里一样亲昵地挽着沈曦的手臂,和她说着些小女儿家的话。
“阿岚,你的汉话比之前好了呢。”
听到沈曦包含惊讶的夸奖,阿岚特别开心:“是吗?那一定都是顾大哥的功劳。”
沈曦知道阿岚特别黏顾远舟,虽然两人年纪差距不大,但十八岁在这时已经足够谈婚论嫁,加上阿岚每次说起顾远舟就是两颊粉扑扑的模样,沈曦揶揄地取笑她:“跟我出来就不用再总是‘顾大哥’‘顾大哥’地提了吧。”
阿岚羞恼地拿手轻拍了一下沈曦的手臂,说她讨打。两个姑娘家说说笑笑一道上了顾家宽敞的马车。
南京城里新建了一座道观,今日有修葺落成暨圣像开光的仪式,很多富贵人家的家眷都会前去观礼,两人便去那里凑热闹。这地方是顾远舟挑的,沈曦自己也大门不出,对古代的南京的了解说白了也不必初来乍到的阿岚好多少,顾远舟相当于是请沈曦给阿岚作伴,所有事宜必然安排得巨细无遗。
阿岚对所有新奇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后来还学着那些富贵人家的妻眷花钱请了香。沈曦有了上回的经历,对寺庙道观这一类地方都有些敬谢不敏,但看阿岚嘴里念着好玩,便也跟着进了殿去上香。
世上当真有神明吗。
生长在无神论马克思主义社会的沈曦当然是不相信的,但她的穿越似乎本身就有悖自己一贯的认知。沈曦再也不敢肯定。
上香的时候沈曦也诚心诚意了一回。
求神拜佛就当为了个心安理得吧,也为了有所寄托。
她希望,隋将军好好的,长命百岁,喜乐无忧。
轻烟熏燎,沈曦抿着唇一脸严肃地插上三炷香。
出来后,阿岚问沈曦:“沈曦你方才求了什么呀?”
沈曦反问她:“阿岚求了什么?”
但沈曦说完,便自己笑了:“不用猜,你肯定是给顾大哥求得。”
阿岚自己一口一个“顾大哥”,轮到别人在她面前提的时候就不行了,她撅了撅嘴飞快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