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到了门口,却也是轻轻的停住了。
待那贵客下了马车,周家的下人却也是一阵子的骚动,并且快快禀告家里面能做主的主子,一边又极殷切的将那客人迎入府中。
长留王百里聂,这可是极为难得一见的贵客。
周幼壁匆匆赶来,和百里聂见了礼。
这少年虽然整顿过衣衫,免得失礼于客,却是面色略显憔悴,眼底更两片青黑,有损他的英俊和秀美。这几日,周世澜重伤昏迷,宣平侯府上下早就闹翻了天。据闻是有刺客行刺陛下,下毒暗杀,亏得周世澜忠心护主,才护住了宣德帝的周全。如今周世澜重伤昏迷,便算是宣德帝也是差人慰问,赐了名贵的药材。
这个时候的周家,还并不知晓周皇后之事。周皇后的死讯,并没有传出皇宫。宣德帝只是下旨,只说周皇后宫中上下染了瘟疫,故而只能满宫室的人被幽禁宫中,等闲不得外出。而这样子的旨意,别人听了,也并不觉得如何奇怪。毕竟,周皇后可是当众做出了这样儿极恶毒的事情,自也绝不能,这样子儿就轻轻的饶了去。如今被软禁宫中,已然是宣德帝对周家留了面子。
当日贞敏公主挑选夫婿,元月砂被百里纤这样儿的推了出来,险些被周幼壁的骏马生生践踏而死。彼时他被百里聂所阻,言语之间,却也还是有些不悦之情,甚至有些动手的心思。可是如今,不过短短日子,周幼壁却也好似沉稳了不少。已然不像当初那个恣意妄为的少年郎了。
周幼壁给百里聂见过礼,心中却也是不觉浮起了小小的惊讶。
长留王殿下来这儿,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曾经也听说过,周世澜少年时候和这位长留王殿下交好,是极好的朋友。不过在周幼壁瞧来,他也似乎从未曾见过百里聂和周世澜曾经要好过。想不到如今,百里聂居然便来探病了。
房中,周世澜面白如纸,却也犹自昏迷不醒。这几日,他被人撬开嘴,硬硬生生灌了药汁和参汤。他虽然是能将这些汁水这样儿的吞下肚,可是身子终究还是不能好。
而百里聂那一双眸子,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闪动。
他忍不住回忆过去的事情,他想到了自己少年时候和周世澜结交,周世澜和自己推心置腹。甚至连亲爹的秘密,也曾告知自己。可是这一切,伴随岁月的流逝,一切都是改变了。因为周世澜隐匿了苏叶萱的事情,他和周世澜割袍绝交。从此以后,周世澜这个朋友,就变得很微妙了。
然后就是今日,他看到了周世澜眼底的光彩,就知晓周世澜有寻思之念了。
周皇后在茶水之中下毒,可是,这杯茶水却让百里聂使人换过。否则,周世澜也不会中毒之后,还能杀了那么多人。
而那茶水中的药,他虽令人减了分量,可是如若救治不及,却也仍会没了性命的。
他瞧着元月砂留下来,便知元月砂是有意去瞧周世澜的。
也好,自己也拭目以待,瞧着元月砂会如何抉择。
有些事情的答案,百里聂也是想要知晓。
若元月砂由着周世澜死了,那么百里聂自己也该认命。从前有些事情,许多遗憾,就算是尽力弥补,元月砂也是绝对不会原谅了去。
百里聂忍不住轻轻的想,阿澜,倘若你死了,你固然为曾经的选择付出代价。不过,我也知晓自己这辈子,可再没什么机会了。我也只能帮助月砂报了仇,再死在她手里面。
可是,可是你要是活了下来,月砂肯救你。
是元月砂以金针刺了周世澜的心脉,刺激他心血流转,又闹腾出动静引来旁人发觉周世澜的不妥当。
至少,元月砂最后还是让周世澜这样儿的活了过来了。
那么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机会的。纵然当年那个孩子,恨我入骨,可是无论要废多少心机,我一定一定,要跟她在一起。就算她心不甘,情不愿,让我耗费一辈子的功夫,我也是会费尽心思,绝对不会放弃。
那下人端来了药汤,百里聂自自然然的接过,要给周世澜喂药。
他姿容俊美,气度高华,要做什么事情,周家的人也是生不出什么心思拦一拦。
百里聂手掌轻轻一动,一枚药丹轻轻的从掌心滑落,落入了这药碗之中。
他慢慢的,将这一口口的汤药,轻轻的喂入了周世澜的唇中。
百里聂慢慢的想,阿澜,纵然你之前再如何想死,觉得生无可恋,了无生趣。可是这世上死志再如何坚决的一个人,只死过一次,那么也不会再想死了。纵然人生有许许多多的遗憾,可是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吧。就好似如今的我这般,我已然决意,什么事情都不会就此干休。如今你死过了一次,我知晓待你醒过来了,你是绝不会再乐意去死。
其实,我已然决意,让我的阿麟知晓,我究竟是谁了。我骗了她许许多多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未曾坦白。她连我真实容貌,叫什么名字,都是不知晓。可我并非刻意如此的,从小到大,我便习惯于隐匿自己的想法。自己心里面想什么,谁都不知晓。也许,也许我便当真生来如此,天生便是个精于算计之人吧。不过这一次,我既然决意得到她的真情,我已然有意向她坦白,过去种种,不再相欺。也许,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知晓,她定然会极恼恨,极愤怒,我自然什么都知晓。
他给周世澜喂完了药汤,放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