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老人哭的像个孩子,且坚称自己只有五岁,任谁也不会相信,芽月却信了。这一年来她遇到了许多从前不敢想不会信的事,现在一个老人说他自己五岁,这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吗?”
铜宝揉了揉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我只记得娘说我病了,给我买了好大一块糖,我没舍得吃藏了起来想等哥哥和妹妹一起吃,然后爹抱着我我就睡着了,睡醒之后爹娘不见了,我也变成了这样……”
看铜宝现在的样子,年纪虽大但衣着讲究,显然是大户人家的老人,铜宝记忆里自己的家却并不富庶,生前的铜宝和现在这个老人,除非有什么特定的情况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你醒来之后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按照常理,只要魂魄的记忆没有错乱消失,他就能跟着自己的意识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忘。”铜宝摇头,“我找了,可我找到的是好大一座院子,我记得我家在乡里,不是那么大的院子,我去那座大院子里看了看也没法发现爹娘和哥哥妹妹。”
好大的院子?听起来这倒很像这位富庶老人的家,难道铜宝他们也是两个魂魄被迫合在一起,所以铜宝的记忆错乱了?
芽月拎起手边的寻骨灯,“我看看你的记忆可以吗?”
“可以,姐姐你看吧,他们都说姐姐可厉害了找到姐姐就能找到家,姐姐你随便看。”铜宝乖巧的趴在柜台上,脑袋往芽月这边凑过来十分配合。
芽月一边用寻骨照着铜宝的眼睛,一边问他,“你从谁嘴里得知我可以帮你找到家的?”
虽然她帮助过许多无骨的魂魄,但大多数寻到尸骨了了心愿就入了六道,尚以魂魄状态游历人间的,芽月记得不多,只要铜宝说她就能确定是谁在帮她招揽生意。
铜宝仰着头,浑浊的眼睛与一派天真的脸格格不入,“好几个人呢,有一个伯伯,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他们都说姐姐你可好了。”
这么多人!芽月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大家都说她好,明明她收了钱财说起来也只是拿钱办事,他们却只记得她的帮忙。
“姐姐,你看到什么了吗?”铜宝枯瘦的手撑着自己苍老的脸。
“看到了你家里的院子,你爹娘,你两个哥哥和只有两岁的妹妹,以及你家那只大黄狗。”寻骨读取的记忆与铜宝所说相差无几,俨然铜宝的生前与芽月眼前这个年老的魂魄,是两回事,那么这个年老的魂魄是哪里来的呢?
芽月放下寻骨,问铜宝,“你病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铜宝挠着额头,“没有啊,我身体可好了,娘说我是我们家孩子里身体最好的一个,我从来都没有生过病。”
“你还记得自己得了什么病?”突然生病这似乎不合常理,芽月觉得恐怕是这一场病有问题。
“不记得了……”铜宝委屈的摇头,“姐姐,我妹妹米宝生病的时候都会咳嗽脸红爱哭,可我没有,我生病那天喝了两碗粥,吃完饭还跟隔壁的大河玩了一会才回去睡觉,我还没睡醒娘就叫我起来说我病了……”
听起来铜宝死之前似乎真的没病,但他毕竟是个五岁的孩子,自己是不是病了确实难以分辨,“后来你爹娘就抱着你去看病?”
记忆里,铜宝被他爹抱着和他娘一起去了镇上,给他买了一块糖哄着他,随后带他去了一家医馆,铜宝的记忆就到这里,一进医馆之后就像是被突然抹去了一般,变作一片漆黑。
“是啊,我们村里的娃娃病了都会去的那个地方,爹说那个伯伯可厉害了,看病一点都不疼。”铜宝想起那天自己难得的上街,并因病得了一块糖,脸上就漾开笑,只是眼前这张年老的脸笑起来有几分阴森。
“你除了想回家见家里人,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芽月不知道铜宝理不理解生与死的区别,见他一脸无忧,甚至都不忍心告诉他即便他回到家,他的家人也不可能看到他。
“有,有!”铜宝扑到柜台上,双膝跪在凳子上,欢喜地对芽月说道:“这块糖我忍了好久才没舍得吃,我要分给哥哥和妹妹吃。”
铜宝手里的糖被一张油纸裹住,他颤巍巍揭开油纸,一块小孩儿巴掌那么大的饴糖在灯里发亮,铜宝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把油纸包好,等他重新把糖放回到胸口的时候,他呆呆的看着芽月,随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又将糖拿出来。
“姐姐,我听他们说要姐姐带我回家需要给钱。”铜宝捏着糖很不舍得,“姐姐我没有钱,只有这块糖可是我想留给哥哥和妹妹,能不能我把糖先给你等我回到家,我让爹爹给姐姐钱或者粮,你再把糖给我?”
芽月一笑,假装要去拿铜宝的糖,铜宝的眼睛紧盯着芽月的手,在她的手触碰到糖的一瞬间,铜宝下意识的想要握紧手中的糖,最后还是忍住任由芽月将他的糖拿走。
“这不是你爹娘买给你的吗,为什么你还要留给你的哥哥妹妹?”芽月逗着铜宝。
铜宝摸了摸自己拿过糖的那只手,“因为娘说我们是一家人,有吃的要一起吃有衣服要一起穿,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经过阳云舒的事,芽月对父母这两个字多少有些抵触,在那之前她以为天下的父母都是疼爱子女的爱护子女的,在那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父母也是普通平凡的人,他们有好有坏。听到铜宝说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