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吾背着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目色沉沉。
潘约一路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殿下,姚相遣人传了话来,子正三刻于昭仪殿,调换。”
慕君吾点了点头:“都办好了吗?”
“按您的吩咐已全部办好。”慕君吾此时偏头看了眼阴暗处,眼眸一垂,便打发了潘约退下后,直勾勾地看向阴暗处,一言不发。
不多时,糊着假面的袁德妃慢慢地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站到了慕君吾身边。
慕君吾微微蹙眉:“看来彭玕一行未曾拜谒于你。”
“我乃落魄之人,无人惦念,只配在陵前凄苦。”袁德妃的话音有些忿忿,更多的是悲凉。
“城中水井我已投毒,其他也已有安排,两日后盘局可逆……忍忍吧。”
“马家有你,楚地可保。”
“我对王位没有兴趣。”
“范儿……”
“由我哥继位吧!”
袁德妃立时愣住:“你哥?”
“对,唐箫,他是我兄长,若说欠,你欠他更多。”
袁德妃闻言不禁动容:“你有此心着实难能可贵,只是……他坐不了王位。当初我让你陪读,你以为我在羞辱你,实际上让你接触王权教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为王,他乃江湖人,习性必属江湖,这朝权的蝇营狗苟怎么对付的了?”
明明白白的话,说得慕君吾竟一时反驳不得—的确,掌王权可和掌门派完全不同,那些魑魅魍魉的手段可不是唐箫这种光明磊落之人所能面对的。
“我进去陪他一会儿。”袁德妃轻叹之后,进了唐箫所在的房间,而慕君吾则站在原地,蹙了眉—这件事他的确是一厢情愿了,可是如果不交给唐箫,由他自己来,他岂不是再也回不了唐门?他不回去,那就只有让花柔过来,但花柔可是唐门之主,他难道要去逼她放下唐门吗?
为什么?总要强人所难?我不想把我的难题转嫁给她啊!
他很难受,难受的阴郁都爬上了他的面容,但此时这不是他可以纠结的地方—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先解决问题,于是他并未在此就留,而是压下心头的不适,快步离去了。
而房间内,袁德妃坐在床边上,慈爱地凝望着唐箫的脸庞,慢慢地伸出了手去摸他的脸颊。
摸,她只能选择摸,因为她现在的视力十分糟糕,比先前更为模糊,模糊的不过是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儿啊!让娘好好摸摸你,也许过不了几日我便会随了你父亲而去,今生不得机会与你母子相认,但我会祈求上天,让上天再赐你我一段母子之缘……
她心中翻腾着情绪,许是情感刺激又或者毒素激发,她的心口骤然一痛,像是被一个拳头紧紧攥住了心脏一般,她的身体抖动了两下,便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
而唐箫依然在床上沉睡着。
……
楚王宫内,当侍卫们一队队巡逻而过后,唐寂无声地从他们走过的廊柱顶上吊下身子,轻巧落地,猫腰向前。
没走几步,他听到动静,忙闪避于廊角暗处。
不多时,一名太监打着灯笼在前,罗诚跟在后面从前方路过。
唐寂见状,立刻从暗处走出来,悄然跟随,在七拐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了偏殿前。
“王妃在里面,您请。”
“谢公公。”
罗诚说罢入了那偏殿,太监也不滞留,快步离去。
唐寂见他走了,左右看顾确定周遭无人后,朝偏殿而去。
此刻,彭岚正坐在殿内饮茶,胭脂在旁伺候。
“是你给我父亲的消息?”彭岚放下茶杯冲罗诚问话。
“是。”
“你确定他藏身在戏院之中?”
“属下日夜兼程赶至长沙府后想到讯息里说他中毒昏倒急需解毒,便将四周的医馆都走了个遍,发现他的确中毒昏倒藏身戏……”
“他真中毒了?”彭岚此时激动起身不说,还眼有关切:“那为何你讯息里说他安好?”
“打前日里起,医者不再去戏院出诊,属下在戏院附近蹲守打探,见不少人进进出出有所忙碌,便假冒医馆小厮送药,被拒,从而得之,公子已醒。”
彭岚闻言搓了搓手指:“谁解得毒?是……花柔吗?”
罗诚摇头道:“尚不清楚。”
彭岚当下皱眉思忖,罗诚再三犹豫,还是问了他所关切的:“小姐,您所嫁之人……”
“假的,但他过了今夜就是真的。”彭岚知道他是真心关切便也无意隐瞒,罗诚闻言一愣,继而点头:“属下明白了。”
彭岚不由得瞥他一眼:“父亲的意思,世间只有一个祈王,该怎么做……”她说着伸手触摸茶杯,手指却轻颤起来:“你懂吗?”
“属下自当不负老爷所望。”罗诚毫不犹豫的回答却令彭岚陡然变脸:“混账!”她抓起茶杯砸摔在地,怒喝:“若要他死,我叫你来干嘛?”
“小姐心意为何属下不是不懂,只是于大局而言,赌不得万一。”
“我……”彭岚刚要说话,岂料殿门突然推开,唐寂竟一闪入内,与此同时两枚铁钱也已分别打在了罗诚和胭脂的身上,当即两人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彭岚见是他,自是惊愕不安:“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帮你,也帮我自己。”唐寂快步来到彭岚身边,盯着她问道:“你身边那个祈王是谁?你控得住吗?”
彭岚闻言咬了下唇,没好气道:“你给的锁心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