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很大。
如妖风在呼啸,四处都是呜呜声,有些鬼哭狼嚎的意味。
刘夫人看了一眼窗户上摇晃不止的树影,回头看向了刘彦瑫:“有决断了吗?”
坐在桌前的刘彦瑫神情为难,十分纠结地摇摇头:“女儿是我们的心头肉,可是君王之命,怎敢违抗?”
刘夫人垂眸坐在了他的身侧:“先王待我刘家不薄,若云儿做了王后,那也算得上是得蒙祖荫,实乃大善!可如今大王昏庸,不值得辅佐,何况他还用如此卑鄙的行径将云儿……这是我们刘家的大耻,也是我不愿她入宫的缘由之一。”
“你还怕她入宫后,刘家会因此祸事不断吧?”
“是啊!”刘夫人点头道:“遇上这么一个昏君,就算我们步步小心,怕也逃不开骂名加身,更何况宗亲们也不会放过我们,肯定会趁机置我们于死地。”
“可恨最后到了看客眼里,这世间就只有佞臣、祸水,国君可没有半点过错!”刘彦瑫说着一双手死死地摁在桌上。
自古君为天,臣民为地,这就注定了高高在上的天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他们……
“老爷!”刘夫人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云儿是你我的心头肉,我们理应为她铺好前路,只是……当今大王还有救吗?”
刘彦瑫沉默片刻,低声道:“已是朽木不可雕矣。”
“那……”刘夫人的手紧紧攥住:“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窗外此时轰隆一声闷雷炸响,闪电随即划过,如银龙翔天!
刘彦瑫看着夫人表情里的决绝之色登时不安起来:“你……你是说……”
窗外大雨倾盆,雨水砸得窗棂噼啪作响。
“入宫途中受伤,残体难为。”刘夫人眼里闪着泪光,但口气一点也不迟疑。
“一定要……这样吗?”刘彦瑫眉头紧皱痛苦不堪:“她可是我们的女儿!”
“就因为是我们的女儿,我宁可她做个废人、养她一生,也绝不能看着她万劫不复!更何况……”
“什么?”
刘夫人压低了声音:“本来宗亲就会对我们动手,我们以退为进,让昏君认定是宗亲所为,正好让他们彼此不睦,届时你也该为我楚国的未来做一些你该做的事了……”
“老爷!老爷!”院里下人的声音夹杂在倾盆大雨里,隐约着由远及近,刘彦瑫忙和妻子两人各自收敛情绪后,刘夫人拉开了房门。
“老爷,有人深夜叩门,让您瞧瞧这个。”
下人捧着一个七寸长的长条锦布绣袋进屋送到了刘彦瑫面前,他伸手接过,将内里的东西抽出,竟是一支红木雕金龙的毛笔。
刘彦瑫立时惊愕起身喊道:“快请他进来!”
“老爷,他说了,您要见他,得门房里见。”
刘彦瑫一愣,随即迈步:“好,我这就去!”
“等等!外面雨大,披件衣服吧!”刘夫人说着就去取衣裳,然而震惊的刘彦瑫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说话间人已出屋,直奔前院门房。
雨这会儿正大,虽然他只是在进前院时淋了三步的雨,却衣衫已湿,但他顾不上擦拭,手捧锦袋入了门房,立刻冲着屋内背对着他的人躬身行礼。
“贵客临门,是刘某怠慢了!”
披着兜帽斗篷的人转过身来:“我这等小人物,可不敢当。”
“赵公公?”刘彦瑫一看来人当即愣住,那赵富春微微一笑:“将军没想到是老奴?这先王的御笔,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收着的。”
“哎呀!是是是!”刘彦瑫立刻将锦袋奉还:“是刘某糊涂了。”
赵富春拿过锦袋收进袖袋里:“未免人多嘴杂,请将军屈尊来此处,还请将军见谅。”
“赵公公别见外,今日早些时候若不是您提点我,只怕刘府上下几十口现已被打入大牢了。”
赵富春闻言眨眨眼:“早前的劫算是过了……可将军今夜,能睡得着吗?”
刘彦瑫一愣,盯着赵富春,赵富春的视线也盯着他。
屋内火烛一摇,光影跳动,屋外的雨声伴着雷声轰鸣作响,令人焦躁不安。
刘彦瑫沉默,赵富春看起来也不着急,两人这样对望片刻后,刘彦瑫突然道:“赵公公何出此言?”
“还问我?你现在可不就是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境地吗?”
刘彦瑫身形立时有些撑不住,随即他叹息道:“没错,可诏书已下,鹬蚌相争已成定局。”
赵富春摇摇头,往刘彦瑫的耳边凑了凑:“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可首先,他得是你的君啊!”
刘彦瑫双眼圆睁,此时,屋外一道闪电落下,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几乎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盯着赵富春:“你……你的意思……他……他不是?”
赵富春极其镇定地点头:“没错,他本不是你的君,他根本就不是先王之子!”
就在刘彦瑫与赵富春对话之时,书房里的刘夫人看了看天色,决定先去闺房同女儿道明心思与抉择,便带着丫鬟匆匆赶去后院。
两人在府中游廊穿行时,丫鬟忍不住提醒她:“夫人,这么晚了,小姐怕是已经睡下了。”
虽然丫鬟是自己的心腹,但这事儿可算是“欺君”,刘夫人没有胆子去冒险告诉贴身实情是什么,随口道:“云儿明日就要进宫了,我要是不多和她交代两句心里话,总觉得不踏实。”
“真是难为夫人了。”
刘夫人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