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哒哒向前行驶,一路相安无事,拐角处被一辆马车逼停。
乐霖惊魂未定,却听到马嘶鸣的声音,车剧烈抖了起来。
她往前倾倒,卫玠一手抓住车窗,一手抓住乐霖右肩,将她带到怀里。
脸埋在了他带有芸香的衣衫之上,嗅着那甘冽清澈的香,她心跳又快了。
他拥着她的手是那般的紧,她能够感受到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如此的炽烈,如此的蛮横。
想不到羸弱如他,也有这般力量。
是了,能单剑顷刻间猎杀十个黑衣高手的卫玠,岂是真的羸弱单薄之辈?
他低下头,气息吹入她的耳,暖又痒的感触,让她的心跳更是快了一倍。
“在马车上等我。”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安抚。
她抬起眼来,与他对视,眸色犹如温泉,环绕着她。
一眼万年,仿佛,姻缘早就注定,而情缘也早就命定。
他伸出手,暖暖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来到她的耳畔,为她重新带好面纱。
转身,撩开车帘,玉冠后的杏色发带随风而起,杏色纱帛锦衣更是尽显飘逸。
顺着车帘望去,单单站在那里,犹如劲松,傲然挺拔,恰如仙人。
卫玠瞥了一眼那马车上的牌子,这大篆写的恰恰是一个“贾”字。
他缓缓垂下眼来,等待马车上的人先行开口。
沉默也只是片刻,马车上的人终是掀起了车帘。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样貌亦是不俗,眉宇之间还有少许的书卷气,“可是卫家叔宝?”
卫玠俯首作揖,“河南尹大人。”
男子手轻轻点着窗棂,打量着卫玠,语气有着责备,“老夫听闻叔宝昨日与小女有些嫌隙?”
话落,男子直视卫玠的眼睛,下巴抬起,闭了闭眼,像是压抑心中怒气一般,缓缓再度开口,“叔宝该知小女自小锦衣玉食,未受过府门倾废之苦。注定岐山之鸣的凤,怕是容不得稍许的污渍,你说可是?”
韩寿最初不过是贾充手下的司空掾,因着与贾午交好,终成贾家女婿,平步青云,跃为封疆大吏。
可终究贾家无子嗣,娶了贾午又如何?
一双儿女并不姓韩,贾谧更被过继给贾家承嗣。
这般处境的韩寿却指责卫家早灭门,没了气候,贾谊跟卫玠走的过近,实是卫玠攀龙附凤之举。
乐霖瞪大眼睛,透过窗纱直视着韩寿,当真是恬不知耻。
卫玠闻言,依旧保持着温润的目光,面色依旧如初,那如金玉编钟一般的声音,不卑不亢的说道:“河南尹大人,卫家虽是凋零,可终究尚知笔墨之力,青史之言,容不得半分造次。”
“呵……卫家书法确实名耀大晋,可覆巢的家族,名不符实,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韩寿板起脸来,偷香窃玉的耻辱,历史铭记,终成他此生污点。
“河南尹大人……”卫玠直视韩寿的眼睛,却见到韩寿眼中燃起了怒,却不放过韩寿分毫,“世人皆知,叔宝九岁遭逢家门巨变,承蒙外祖不弃,将养身边,躬身亲教。数年教诲,只懂知史而后慧,知耻而后勇。自然,明晓知胜无知的道理。”
韩寿前倾身子,手紧紧的扣住窗棂,眼中喷出怒火,恨不得就地杀了卫玠一般。
这卫玠若不是王淳和钟琰的外孙,有太原王家和颍川钟氏护着,他定然……定然……
深吸几口气,这卫玠姨夫裴楷的侄子裴頠更是他岳母,贾家老夫人郭槐的亲外甥。
河东裴家也不是好得罪之家,韩寿只能咽下胸中怒气,转眼间恢复平常,语气却依旧不善,“你知便可,莫要再多作纠缠。”
卫玠眼睛瞬间璀璨了起来,他似诧异的看着韩寿,“叔宝自是羸弱,少有女子近前,河南尹,此话何处说来?”
韩寿咽下的怒气又蓬勃而起,“叔宝,众目睽睽,那日种种,不只是老夫一人知。”
“原是当众质问叔宝心意之事吗?此事,叔宝自认尚且年幼,又不好香粉之类,暂未深思。”卫玠恭敬有礼的说着呛人的话语。
韩寿拳头紧紧握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尤其是在小一辈人的面前,失了风度,可这卫玠委实气人,“既未深思便莫再浮想联翩。当知,东宫正下帖求姻,卫家怕是未及半分,想也是空想,不如不想。你说,可是?”
“既是东宫所愿,叔宝自当遵从。只是这没想过的事,既然未存半分思量,自然不会多思。”卫玠的话落,韩寿白了他一眼,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离去。
这马车才走,他温润的眼神已变,那如墨的眼神里尽是倒刺,根根矗立,尖锐煞人。
他的手慢慢攥起拳,那年卫府血腥气又回到了他的鼻尖。
萦绕不去,刻骨铭心。
拳头攥紧,眼睛直视前方,竟无半分眨眼之状。
乐霖掀开车帘,轻轻唤了句,“叔宝……”
话还未说下去,他周身煞气,狠厉之色尽数褪去,又恢复傲娇的模样。
他转过头,薄唇扬起,笑容镌刻在唇边,像是朵朵蔷薇绽放,美艳带刺,“这恼人的拦路老者,耽搁了些许时间,竟让我入了神,实则不该。”
她方才没看错,他攥拳的瞬间,杀意已现。
贾家和乐家,怕是要兵戎相见。
卫玠走入马车,拿起车上的瓜果,从马车的窗户慢慢丢下去,而她不敢多说一句,唯恐踩雷招灾。
终是将瓜果香囊丢个干净,他转过身,沉声唤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