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中了毒?”她眉头紧皱,从锦囊里快速拿出牛黄解毒丸塞到他的口中,“快些咽下。”
“那批杀手……应该是喂了毒的,血已然有毒。而我方才不注意,手背被剑气划破,脏血入了伤口,怕是如此……”卫玠咳喘了起来,“咳咳咳……竟然能勾起我体内的陈毒,倒也费了心思。”
“陈毒?”她愣住,记忆像泄闸洪水,将她淹没。
卫玠五岁那年,陪同祖父卫瓘,父亲卫恒前去清谈。
稚童让人惊艳,谓之神童。
那年卫玠梦见一些事情,忧郁成疾,卫恒专门请来她的父亲乐广,解梦释疑。
之后,卫家和乐家素有往来,却因为卫瓘终是得罪当今皇后贾南风而问罪。
至此,卫家九人问斩,而因梦成疾的卫玠连同陪他就医的卫璪,因为不到行刑年纪,又因躲在她师父宁云子的家中,避过一劫。
人们都说卫玠和卫璪躲在医者家中,才保住卫家血脉不断。
可谁又知道,心有不甘的贾南风屡次下毒,更派杀手?
“这是卫家旧事了。”卫玠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提也罢。”
“是吗?人都说卫玠体弱,本以为你是狐疝所致,如今看来竟是陈毒。留妾在坎园,可也是为了解此毒?”乐霖皱着眉,看着脸色已经苍白却依旧强撑的他。
“男儿,谁又不想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光明宫呢?”卫玠又是咳了几声,抬头看向她,“若不是因毒侵蚀,羸弱不堪,又怎愿犹如废人?”
“原是你不喜何郎再世的赞誉。”
“乐家女郎,你今夜所见,该是知道,我仇敌甚多,不能如此模样。烦请你,早些将我治好。这诊金,我定不亏你。”卫玠抓住她的手腕,“毕竟宁云子的徒弟,医术该不会差到哪去,不是吗?”
乐霖望着眼前的人儿,她避之不及,却又绕之不开。
看来,只能顺应命运安排,出手相救。
她挣开自己的手腕,回头整理着自己的医药箱,语气淡淡,“既然这诊金不缺,我这做医者的自然是推却不得。”
七堡匆匆跑来,在卫玠耳边说了几句,卫玠颔首,“乐家女郎,在下有些事要处理,稍后待君”
待屋内人都散去,乐霖左手拇指与食指相搓,轻蹙眉,方才素翎走来时,左手握药箱把手,右手并非托药箱前后底端,而是托在右侧底端。这姿势,像是要远离箱子吗?
呵……有些意思。
她盖上药箱,将药箱翻过底来,一寸一寸的看着。
终是在药箱底端后侧处看到一个小缺口,她敲了敲这缺口附近,发现是中空。
可是查找机关,却寻找不到……
莫非是铜针吸取药末推入?
心思一动,她从药箱取出铜针,取出一方帕平布案桌,带上麻布手套,挂上口罩,再将药箱合上。翻过底来,缓缓吸取这缺口处的粉末,放在摊开的方帕上,轻嗅。
一时之间,她脸色微变……这是……桦树花粉……
若是今夜再吃上芹菜……呵……可真是让人满身疹子,甚至呼吸不得而死吗?
看来委托素翎的这人,深知她对桦树花粉过敏呢。
少时父亲乐广曾说卫玠怕花粉,尤以桦树花粉为甚。
但不知,那人知不知卫玠更怕?
想要一箭双雕,或是引卫玠疑她是敌?
倒是好心思……
乐霖垂下眼来,立刻端起案桌上茶壶,将水倒在方帕上,又连忙推开窗户,唤来素媛抬了几桶水泼洒地面,又吩咐素翎做些小菜。
美其名曰,清扫房屋,登堂入室;取其名曰,五脏已空,需小菜果腹。
她只等,簸箕立起,引线捉麻雀了。
为做得像些,她佯装不适,以换衣为名,支走素翎与素媛。
此时房门紧闭,她快速换衣,只是这衣衫才换到一半,却听到卫玠质问素媛为何站在门外。
身上怕是或多或少沾染了桦树花粉,卫玠若是真如父亲所说……
她连忙将桶中剩余清水倒在身上,对门外大声斥责道:“卫公子,妾不慎身浸清水,此时进来怕是多有不便。”
卫玠才将手放在房门上,这一刻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是想不通,她好好的浸湿了衣衫?
“如此,我便在房门待你。”
乐霖皱起眉,赶紧快速的换着衣衫,警惕的看向房门。
两天换衣皆为他,当真是孽缘。
“乐家女郎?”
许久听不见她的声音,这黑衣人说坎园尚有同党未捉全,安静让他不安起来。
“乐家女郎?”
他急忙敲门,却得不到任何反应,心焦,让他回头对七堡冷声说道:“待在这里,背过身去。”
七堡张了张嘴,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快速开门,又快速关门。
门合上,她恰好披上褙子,与他四目相对。
他颇为尴尬,脸都红了一圈,所幸,眼本是一线天,看不清他的坐立不安。
“卫公子……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更不可坦……诚……以……对?”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对于他的举动,她已然怒了。
“乐家女郎,这黑衣人说坎园内尚有同党,我久不见你有动静,自是怕你……”他收住了话,却让他难以再说下去。
“卫公子,这是理由?”她握紧拳,这一刻她很想让他试试,她的针扎穴道的痛。
人体的痛穴,在哪,如何最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