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寺
二更天了,本该休息的方丈大师却还坐在禅房里,外头的小沙弥忍不住敲门:“方丈大师,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该休息了。”
老禅师慢慢睁开眼睛:“今晚会有客到,我要等等。”
小沙弥很是费解,云顶寺是皇家寺庙,除了每年的二月二对外开放之外,其余时间都只供帝王前来祭拜使用,这么晚了会有谁来?
忽然,方丈停下捻动佛珠。
“来了。”他朝着窗外喃喃道。
……
“施主,这边请!”
古老的寺庙,一条汉白色石子铺成的小道,蜿蜒着没入黑暗,小沙弥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深夜入寺庙还是头一回,但不知怎么的,从寺庙门关上的那一霎那,她的整颗心都静下来了,空气里的檀香味冲散了他们身上携带的血腥味,之前的那一场死里逃生仿佛是梦。
老禅师站在一座禅房外头,花白的胡子在黑暗中十分显眼,溫羡上前双手合十,作揖:“老师傅,我们又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十五年前,溫羡是被父亲温岐山抱着上来的,那个时候,方丈也是站在这个位置接待了他们。
十五年一晃而过,外面早已物是人非,可是这里却始终如一,老禅师慈眉善目的低下头:“施主一定累了吧,禅房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去歇息。”
再抬起头的时候,方丈大师与江小白的目光对个正着。
月色皎洁,万重光芒都无法与她眼底的光辉相提并论,方丈瞳孔一缩,露出了出家人不该有的惊愕神态。
溫羡注意到方丈的变化,问道:“方丈大师,怎么了?”
方丈慌忙垂下头,不敢再看江小白。
“佛门很少接待女客,让施主见笑了。”老禅师平静道。
这么解释大家都明白了,溫羡一脸的抱歉:“方丈大师,是我们叨扰了。”
“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
三间禅房连在一起,江小白住中间,常青与溫羡各自睡在左右两侧。
常青到底还是孩子,他虽然害怕的要死,可一碗热粥下肚,就什么都忘记了。
江小白替他拉好被子,正要回房间,却发现溫羡屋里的灯还亮着,鬼使神差的走到他门边,敲了敲。
“溫羡,你睡了吗?”
栖息在树上的鸟儿煽动了两下翅膀,又把头埋入翅膀中继续呼呼大睡。
油灯之下,溫羡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人仿佛凝固住了。
江小白用了一把力,门居然自己开了。
听见声音,溫羡缓缓的抬起头,眼底的血丝让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不是疲惫,也不是惶恐,是一种夹杂着血腥的狰狞,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没事吧?”
“没事。”溫羡重新低头。
江小白这才注意到他怀里一直抱着那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他们苦心种植的茶叶,准备用它来赢得‘茶皇’王冠的。
但是晚上的那场暗杀让江小白不禁怀疑,这里头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原来的那个茶。
“你是不是带了其他的东西过来?”见溫羡没有回答,她又道:“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纠正。”
“小白,有些事我不想瞒你,里头的茶确实不是我们从金阳带过来的。”溫羡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仿佛压抑在心底很久,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不吐为快不行。
“你换品种怎么不跟我说?”老好她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三年,他说换就换,一声招呼也不打。
溫羡把盒子放在桌上,当着她的面缓缓摁下开关,吧嗒一声,盒盖弹开,露出一个锦囊样的袋子。
溫羡解开袋子的那一瞬间,屋子里便腾起一股奇异的香气,犹如身处一片花海之中,成千上万朵花混合在一起,拧成的这股香。
江小白吞了吞口水,她不是个喜欢喝茶的人,但是刚刚她竟然迫切的想把这撮给泡了。
擦了擦嘴,连忙制止住自己丧心病狂的臆想,开始言归正传。
“这……这什么茶?如此香?”
“云芝甘露。”
江小白觉得非常费解:“你早不拿出来?”
溫羡嘴角牵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是陪葬品。”抬起头,看着江小白逐渐僵住的脸,一字一句道:“我把我爷爷的陪葬拿来了。”
云芝甘露乃是帝王独享之物,常人不能私自留存。温家的老太爷却偷偷藏了一些,临死前,温岐山才晓得这件事。
温岐山爱茶如命,云芝甘露如此稀有的东西,长埋地下有点暴殄天物,于是命人在墓碑上凿了一个暗格,把茶叶封存进去,当成陪葬品。
溫羡冒着大不敬的罪名,把爷爷的墓碑凿开,拿出当年留存的云芝甘露。
“你没有跟其他人说?”
溫羡摇头。
“那就奇怪了,连我都以为你盒子里装着的是我们从晋阳带来的茶叶,那群杀手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幽蓝色的眼珠子灵动的转了转,江小白顿时想起三年前在谢府听到的那段对话。
——若没有神女的指示,恐怕我们纪家也要落得一样的下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温家富可敌国,这么大一块肥肉怎么可能不遭人惦记。
江小白当时很纠结,但是却选择沉默。
一来她没有证据证明温家是被人陷害,二来,他好不容易才从噩耗中脱身,江小白怕他再次想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