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号,晚间八点,赫尔辛基。
顾澜生穿着新换上的外套,把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准时按响学校理事家的门铃,以此来证实他是一名重视信用的学生。
顾澜生回赫尔辛基的第三天,他那位叫约翰的室友才出现,过去一个礼拜时间里,约翰一直住在他新女友家里。
约翰问他,摩尔曼斯克怎么样。
顾澜生回答还行。
“姑娘漂亮吗?”约翰问了他比较感兴趣的问题。
“摩尔曼斯克有座科拉港,科拉港终年不结冰,人们管它叫不冻港。”顾澜生回答。
“我是问你那里的姑娘漂亮吗?”
摸了摸下颚,说:“那是北极圈里唯一一座终年不冻的港口。”
不冻港,顾澜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几天心里常常会掠过这个名称。
他在摩尔曼斯克对这座港口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反而是离开了,那座终年不冻的港口却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清晰到……
不,不,之所以对那座港口念念不忘是因为那起车祸。
那场车祸死了一位名字叫做杜立新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还是一名中国人,而且他们同岁。
科拉港的那起车祸在赫尔辛基留学圈也引起不小反响,很多留学生都在跟进事件后续发展,最新消息是摩尔曼斯克当地民众和各个留学社团对于能把肇事者绳之以法已不抱任何希望,现在网络一片静默。
就像阿米奴大叔说的那样“有钱人撞死一个人和撞死一只鹿没什么两样。”
说到阿米奴大叔,在这里值得一提地是,昨天顾澜生从维多克那里得知阿米奴大叔一家人回莫斯科的消息,一家人走得很急。
“他连退休金都不要了,房子低价处理,一些家具给了邻居,阿米奴大叔平常很抠门来着,而且我听说他在莫斯科买了房子,阿米奴太太一直生病没工作,两个孩子都在上学,他们没什么钱,怎么忽然有钱在莫斯科买房子,莫斯科房子可不便宜。”维多克语带纳闷。
维多克也分到阿米奴大叔的一套厨具。
回赫尔辛基第八天,这是一个清晨的周末。
顾澜生在赫尔辛基最大的留学社区首页头版头条看到这样一则消息:科拉港车祸肇事者昨晚凌晨投案自首了。
摩尔曼斯克警局只在其官网发布这一则消息,肇事者来自于哪里;名字叫什么都没透露。
三天后,上午八点,摩尔曼斯克法院门口,匆匆赶来的几名记者在法院门口拍到这样一幕:一名黑发黑瞳的少年在律师团簇拥下,从正义女神雕像走过。
匆匆赶来的记者中有两名还穿着拖鞋,他们在睡梦中被顶头上司的电话吵醒:科拉港车祸肇事者今天开庭,开庭时间就定在早上七点半。
这么快!拿起外套相机,鞋也没来得及换,开着车来到法院门口,打开车门一边跑一边戴记者证,赶到法院门口时,一大堆人迎面而来,职业本能让他们在人群中精准找到了目标,拿起相机,录影机,镜头对准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的少年。
少年从他们的镜头前经过。
可惜地是,由于角度问题,再加上法院的工作人员或有意或无意的遮挡,他们的照相机,录影机只能捕捉到少年的侧面。
在泛灰的天色下,惊鸿一瞥。
记者们只能以镜头目送少年坐上停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开外的车,再目送着三车头也不回,直到三辆车消失,法院的工作人员才撤销警戒围栏。
那阵仗,排场可以媲美外国政到访。
问题是,这是法院。
与其说这是开庭,倒不如说是走走形式。
十点,摩尔曼斯克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言人称:他们在有关人员的监督下完成了1.18号科拉港车祸的审讯,车祸肇事者因年纪未满十八岁当庭释放,肇事者留下书面保证,会在这次车祸事件吸取教训。
新闻发言人还公开了肇事者和受害者家属的和解书。
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
数小时后,摩尔曼斯克几家主流媒体在头版撰文:黑发少年安静地从正义女神雕像下经过,面容冷峻。
至此,1.18科拉港车祸尘埃落定。
这起车祸还有这样一个小插曲,当天记者在法院拍到五十六秒视频在短短三天内播放量突破一亿,播放量还在不停飙升。
不少人重复看这段视频,重复看这段视频的为年轻女性居多,这是为什么呢?一些人说不出所以然来,一些人支支吾吾,极少数人倒也干脆:美感。
美感?
“虽然看不清楚肇事者的五官轮廓,但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街头艺术,特别是他从正义女神雕像下走过,我能充分体会到媒体选用的标题,面容冷峻,那一幕让人联想到万丈繁星的夜晚,广场上俊美的大理石雕塑低头轻吻爱慕者放到他脚下的红玫瑰。”一位戏剧学院的女学生侃侃而谈。
这名戏剧学院女学生的话让很多女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对,是美感。
嗯,美感。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但姑娘们一定打从心里不愿去承认,这些美感建筑在那辆几千万的豪车、簇拥的律师团上,以及对惊鸿一瞥的年轻异性的美好想象上。
她们忘记了几天前,她们还在网上长篇大论表达了对肇事逃逸者的不满和讨伐。
现在,她们又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对质疑她们立场的人说:“他还是一名未成年人,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