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的时候,我迈开小短腿开始走路,奶娘惊讶了许久,她说,她从未见过有小孩走路走得如此平稳,且还无需有人教导。
随即,顾家女儿七个月会走路一事,再一次在京城火极一时,这一次顾家的门槛被踏破不是为了贺喜爹爹大哥,而是为了见我。
但是爹爹大哥都一一回绝。
我生于那个冬日,这里的冬日有些难熬。
同渝州一般,十分冻人,并非干燥的冻,而是湿气逼人,即便是你裹紧了床单,湿寒也会浸入你的被子里面。
透过棉絮,直冲身体。
我许多时候都在想,短命娘亲的死,是不是也同这个冬日有关,因为过于严寒了些。
每到冷得至极的时候,奶娘就会轻轻地抱起我,走到火堆前,跟我唠一些有的没的。
奶娘大约三十好几,不算太老,却奶好。
我不大喜欢人奶的味道,但是不得不说,奶娘十分能奶孩子。
如果不是奶娘不小心睡着让我衣裳着火的话,大抵父亲也不会换一个丫鬟过来照料我。
新来了两个大丫头,所谓大丫头,就是能贴身伺候我。大约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一个唤做绿萝,或许就同她的名字一般,十分爱穿绿色的衣裳,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长得白白嫩嫩的,可爱得紧。
一个唤做惊心,她的名字倒是同她人不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面色十分平稳,平稳到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突然的惊慌失措一般,至少在之后跟我十年左右,她都不曾惊慌失措一下。
“奴婢绿萝,见过奶娘。”
“奴婢惊心,见过奶娘。”两个风华卓越的女子来到奶娘的身前,微微鞠躬。
奶娘的面色很是忧愁,有些泪目,似乎很担心她们不能照料好她的小主子,也就是本人。
但我却不以为然,奶娘大多时候泪目都是因为工钱被扣,这个人,十分嗜钱如命,而她又做事不稳重,时常被扣,我看着也十分揪心。
现在房中多来了几个人,势必会让她失去一部分工钱,要知道以往她是大丫头和奶娘一起做,而现在多了人,工钱不少才让人觉得有鬼吧。
所以我明白她此刻的忧伤,却无法感同身受,甚至有点想笑。
“你们先去房外待着,有事情的时候我再唤你。”奶娘明显是要主导大权,想将这两个占据她权利的小丫头赶出去。
如果爹爹大哥知道她们没什么用了,自然会唤她们回去,但是两个丫头却纹丝不动。
“老爷说,日后除了喂奶时期,其他时候,我同绿萝都得在小姐身边。”惊心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睁大了略显小的眯眯眼,从摇床中爬起身体,虽满一岁还差一个月,但是我已经能游刃有余的活动我自己的身体了。
身着褐色衣裳的丫鬟淡淡的抬着头,满是淡然的看着有些微怒的奶娘,不紧不慢的数落着奶娘犯下的错,比如烧我衣裳,比如摔碎我碗筷,比如偷拿房中首饰。
虽我还是小婴儿,但是房中首饰委实很多。
奶娘大抵是缺钱的,所以爹爹大哥也不曾责罚于她,看她将我照料得还算不错,顺带将她的工钱提高了些。
“你们……这是在强行拆散我和小姐,明日,明日我便去告诉老爷去。”她再一次泪目了,大抵是觉得自己的工钱要少得还不止一点。
因为爹爹大哥对她有怨言了。
“奶娘要去尽管去,只是奴婢想提醒奶娘,主仆之别,莫要恶奴为主,委实不堪。”惊心再一次缓缓的说道。
我肥糯的身体略微挣扎一下,莞尔一笑,这个小姑娘委实和我心意啊。
惊心受惊动,转头看着那个趴在摇床上笑得十分诡异的孩子,身体一抖,怎么会有孩子笑得如此之丑。
她本以为,小孩子都应该是纯洁无瑕的,但是老天自然而然的教诲了她做人。
“……”奶娘泪目的看着我许久,最后还是挥了挥衣袖走了出去。
没有奶娘那温婉的声音一直不停的絮叨,我突然觉得人生失了些趣味。
这个冬日来得有些早,我听说出生在冬日的孩子,大多是不怕严冬的。
此时我只能笑笑,这个话,听听就过去了,委实不能当真,因为我怕冷到了极致。
裹了一层又一层,还是冷得致命。
“小姐怎生得如此怕冷。”绿萝边将火烧大,边回头望着瑟瑟发抖肉团子,觉得小孩子抖起来有些好看。
“或许是因为还小吧。”惊心轻轻地抱着我,缓缓的摇着,同爹爹那死命的摇晃不大一样,惊心的摇很是舒服,我很欢喜。
“我听闻冬日生的孩子都不怕冷的。”绿萝嘟起嘴,抬头摸了摸我冻得浅紫的嘴唇,有些心疼的说道。
惊心抬起头看了看绿萝,又低下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我,嘴角勾起一个很是诡异的笑容:“大抵就是一个笑话吧。”
惊心果然是一个通透之人。
冬日生意不好做,所以爹爹时常来看我。
“她吃了多少东西,怎么又胖了。”爹爹大哥一手扯我衣裳,一手扯我胳膊,似乎要揪下两坨肉一般,黝黑的脸上满是嫌弃。
我怒目圆睁,一个刚满一岁的孩子,能有多胖?
而且一年都过去了,你抱孩子的手法,还是像灭口一般。
委实好得很,好得很。
“爹爹,我觉着你又黑了。”奶声奶气的声音显得无比的稚嫩,爹爹大哥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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