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青春校园>绮罗丛>7.今夕何夕见良人

叶绮望向窗外,早开的一树秋杜鹃烈烈如焚,即使隔着重帷绡纱,那咄咄逼人的艳艳赤红仍所向披靡的透了进来。

八月十五崔府一团和气地吃过团圆饭后,八月十六,叶青芙院上上下下便忙活起来。一只只的乌油大箱子,红漆大柜子被青丝麻绳缠缠绕绕地捆扎结实,送上了罗家前来迎亲的楼船。

楼船高两层,涂以金粉,饰以飞虬彩鸾,船头至船尾皆缀满大红锦绸,或系为蝴蝶,或结成如意,长长的金丝流苏在弥漫着菊香的清秋飒风中徐徐飘荡。

崔名亚暗想,罗展霖这个老滑头,这些年不知赚了朝廷多少银子,这艘楼船的气派,几乎能跟当年先帝下江南时的御船媲美了。想到那老狐狸拿到明年向内务府供应绸缎的差事时的得意,崔名亚就心中冷笑,罢了,官商结合,各取所需而已。

崔阁老和刘氏穿着绛红织锦礼服,为叶绮送嫁,叶绮翩然下拜,瞬间竟有些离愁,她与舅舅舅母关系始终疏淡,然而就是这样的疏淡,也是十五年来在世上唯一可以温暖她的亲情。

迎亲的船沿着大运河顺流而下,一路倒也顺畅,叶绮十几年来未曾出过京城,这一路走过来,也算将大江南北的风物看了个透。

离京之时还是烟凝雾紫的三秋时节,越是南下,气候越暖,绿草如茵,芳菲犹存,竟有阳春三月的错觉。

叶绮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江畔好景,连想象一下未来夫婿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了。

杭城罗府的洗心居里,罗慕之正在发火。

“三爷,求您把这衣裳穿上吧,这大喜的日子,要捅出娄子来,奴才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罗慕之的贴身小厮闰徵急得满头大汗,端着□□凤喜服,打躬作揖地求罗慕之穿上,就差磕头了,可罗慕之打定了主意,死活不从。

“谁爱穿谁穿去!崔家欺人太甚!拿表姑娘换了姑娘嫁过来,亏他们想得出!父亲竟还就对崔名亚那个老滑头屈服了!哼,别仗着有些权势就瞧不起商家,等我来日中了进士,一样能走仕途之路,哼!还怕那些为官作宰的人不成!”罗慕之越说越生气,索性向紫檀团刻连珠纹的圈椅上一坐。

琢言走过来,笑着劝道:“老爷也是为三爷好,大爷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若是三爷不早早地成亲生子,林氏夫人留下的嫁妆,只怕更要被那一位惦记了!”

林氏是罗慕之的生母,蜀州巨贾林家的小姐,当年带着百万家私嫁到罗家来,却年轻早逝,继室裴氏原是罗老爷外室,娘家寒微,见林氏两个儿子一个无子,一个另一个心思只花在读书上,她惦记林氏的嫁妆,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罗慕之面容似乎有些松动,闰徵一喜,正待再接再厉,哄少爷妥协,没想到一旁的琢玉忽然跳出来,愤愤不平道:“三爷说得没错,咱们少爷家世好,人品好,学问好,等来日金榜题名,中了状元,就是尚公主都使得了,凭什么娶他崔家一个不知来路的表姑娘!”

闰徵见罗慕之才有些松动,琢玉这一搅和,又抵死不从起来,急得站在罗慕之背后直冲琢玉挥拳头,琢玉扬扬脸,哼,她才不怕她呢!

闰徵只得好言道:“人家哪是来路不明的,不是都说了吗?她父亲原是羽林卫的正六品司阶,丙辰之乱里殉国了,说起来,还是忠良之后呢!”

罗慕之站起来,凛然道:“我也并不是跟红顶白的人,只看我平日怎么对你们就知道了,我不轻视旁人,也决不许旁人轻视我,崔家的闺女出了丑事,崔阁老却以势压人,逼着我娶他家表姑娘,着实可恨!”

“崔阁老是可恨,可咱们老爷也不是好惹的,三爷想想,为何老爷还是愿意接受崔家的表姑娘呢?”一个沉静温和的声音传来,屋里人都屈身施礼。

罗慕之也恭恭敬敬作揖道:“温嬷嬷。”

这位温嬷嬷是他的乳娘,罗慕之幼丧娘亲,是由温嬷嬷一手带大的,情同母子。她早已告老还家,今天是被特意请了来,喝罗慕之的喜酒的。

罗慕之扶她坐在方才自己坐过的椅子上,只听温嬷嬷和蔼道:“夫人虽然去的早,可在这偌大的罗府里,人人都不敢轻慢于你,才使你年轻气盛,不知道商家的难处。”琢言端过黑油小茶盘,里头一只成窑霁红釉的小盖钟,温嬷嬷饮了一口,道,“咱们罗家,眼下看着是轰轰烈烈,可是一针一线,都是太老爷和老爷辛辛苦苦赚来的,商家的地位本来就低,不与朝廷那帮官老爷们结交,你当皇上的银子是好赚的?所谓‘民不与官斗’,咱们商家银子再多,终究是百姓。”

罗慕之脸色红涨,才要张嘴反驳,温嬷嬷却早已知道他想说什么,又温然道:“你懂这些缘故,所以才不愿从商,想走科举仕途之路,你也是个争气的孩子,可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老爷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家业,你怎么能无忧无虑地一心读书?老爷事事为三爷打算,三爷也该体谅老爷才是。”

罗慕之听了,只低头不语,洗心居静日如绵,门前一丛丛墨菊开得欣欣向荣,一团团清苦的气息萦绕于室。

罗家三爷娶亲,是杭州城的盛事,罗府坐落的积庆街上,整条街都挂满各色风灯,或羊角,或戳纱,或玻璃,或绢或画,锦绣堆叠,珠宝生辉,乌漆铜钉的仪门前,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书着“百年好合”。

罗府里亦是灯花相映,连水上都凫满用白螺及各色鸢羽制成的荷花绿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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