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学心说完,孙晴好却突然警惕起来,转头问宋峥清:“你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宋峥清显然是说过就过了,抬起头来的时候还有点意外。
孙晴好改了口:“你在干什么?”
“打谱。”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孙晴好左看右看都没看见棋谱:“谱呢?”
他笑了:“当然是在脑子里,你找我什么事?”
她故意唱反调:“没有事就不能来?”
“当然不是,”他悠闲地在棋盘上落子,一眼都没看她,语气却带了三分揶揄,“只是有人总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我只是不敢有什么奢望而已。”
他说的当然是大实话,孙晴好虽然自动和解,但是总觉得和他共处一室自己好像会随时想起那天的事情来,所以她尽可能的避免与他接触。
孙晴好深吸口气,决定不和他计较:“你为什么说这件事情反常。”
“难道不反常吗?”他反问,“一个男人出轨很正常,”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因为孙晴好为此翻了个大白眼,他笑了笑,道,“不正常的地方在于,他解决这件事情的速度太快了。”
孙晴好坐到离他有点距离的沙发上,问道:“所以说你觉得男人浪子回头是不可信的咯?”
宋峥清气定神闲道:“那个女人并不是夜总会应酬时认识的小姐,按你所说,那个男人也不缺少见漂亮女人的机会,但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出轨,并且保持了联络,那么就足以证明他对她不是没有感情的。”
孙晴好认可他的这个想法。
只听他慢慢道:“男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喜欢的时候会很喜欢,不喜欢了却不会再留恋,专情而又无情。”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她忍不住问。
宋峥清仿佛微微笑了一笑,但不知怎的,只是让人觉得无限辛酸苦涩:“我当年,真的是钟情楚韵的。”
他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爱,他说了一个特别文艺古典的词,他说钟情,情之所钟。
那一瞬间,孙晴好竟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嫉妒何楚韵。
一个女人能被一个男人在少女时代这样爱恋已经弥足幸运,而她不止一个,甚至宋峥清为她愧疚十年,更不必说,他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男人。
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她虽然无法得知当年所发生的事情的全貌,可是只凭这零星半点,已经让人觉得足够惊艳。
好像这不是现实,这是传奇故事。
宋峥清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她的感情起伏,他只是平平无奇地接了一句:“但是现在,不爱就是不爱了。”
他自己都很奇怪这句话怎么可以那么轻描淡写说出口,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默默守护着她,哪怕她误解,哪怕她怨恨,哪怕她永远不会得知真相,他都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咽下一切苦果,只为守护她的幸福。
十年前他拒绝何楚韵的牺牲,是因为爱。
七年前他与方学心的相识,是因为万念俱灰。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他居然可以心平如镜地说出这句话了。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爱也被消磨殆尽了。原来他也不过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人,当初信誓旦旦以为自己此情不渝,结果却输给了时间。
他几乎是自嘲一般心想,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深情。
他似是下意识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我已经不爱她了。”他抬起头来看了孙晴好一眼,随即很惊讶地发现她眼中仿佛有一闪而逝的泪光,他觉得惊讶极了,就这样看着她慢慢走过来,一滴眼泪滚落在她的脸颊。
她轻轻说:“这不是我的眼泪,是你的。”
之前宋峥清抬首与她凝望的一瞬间,她与他产生了感情的共鸣,这不是被一部电影、一首歌或者是一段遭遇而引发的自己的情感,那不是她的感情,是宋峥清的。
孙晴好此刻也心乱如麻,因为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刹那两个人竟然会共情。
宋峥清少年时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气魄与豪迈,失意后的苦涩与不甘,亲手毁掉心爱之人幸福的挣扎与痛苦,最后是这十年来的消沉与愧疚。
那一刻,宋峥清精心伪装过的一切都被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她感受到的是这十余年来他的心绪起伏,那太有冲击力,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那一滴泪只是一个前兆,随即孙晴好的感情全面崩溃,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觉得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了,简直歇斯底里。
孙晴好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对视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后果,她被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所主导,她像是孤舟在大海的风暴里沉浮,随时会被浪头打沉,岌岌可危,她下意识地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那是她获救的浮木。
最终,她抓住的是宋峥清的手,他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只听他带着三分怅惘,七分解脱道:“俱往矣。”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往种种,而今俱往矣!
孙晴好替他流尽了眼泪,而他心中那经年不散的叹息,也像是随着她的眼泪而消逝了。
当然,他们之前关于何自承的话题就这样无疾而终,孙晴好哭到最后,眼睛肿得不得了,嗓子太痛,甚至无法出声,宋峥清煮了鸡蛋给她揉眼睛,她一声没吭,也不知道是说不出话来了还是不想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