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水流的声音。
南冉睁开眼睛。
很奇怪,他是第一次体会到连睁开眼睛都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眼皮就仿佛有千金般沉重,沉重到他要努力睁开眼睛只有一条缝隙,然后还要休息好半天,才能把自己的眼睛完全打开。
紧接着很快,他发现自己浸在水里。
可能那并不是水,是一种和水很类似的无色透明的液体,但这液体比水要沉重,所以南冉才会浸在水里而不是浮于水面上。
这液体很有意思,因为南冉发现自己可以毫无障碍的在这水下睁开眼睛,他甚至可以自由顺畅的呼吸着,那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鼻腔灌进他的肺部,却丝毫不令他感到窒息。
很快,南冉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大的玻璃水箱里。
就是那种约有两米多高,宽一米五左右的长方体水箱中,里面灌满了这种奇怪的、沉重的无色液体,而南冉就浸在里面,他发现这水箱上下左右都似乎被什么铁皮裹住了,将整个水箱都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因此南冉看不到外面,但是水箱的顶端有一个发着淡蓝色幽光的水下灯,这才令南冉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也能看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哪儿?
南冉想着,但很快他又开始疑问更多的问题,他思考——我又是谁?
他不太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当然,不仅仅是名字,过去、经历、回忆、这之后的种种,他啥也想不起来;所以,正因为想不起来,他才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具非常非常瘦弱的男性躯体,当然他什么衣服都没有穿,赤/裸/裸漂浮在水箱里;当南冉低头看自己的躯壳时候,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躯壳,有那么一瞬间又觉得这确实是自己的身体。
但是太瘦弱了,好像从来没有运动过一样,手脚都纤细的皮包骨,胸口的肋骨清晰可见,还有一头好像也从来没有剪过的头发,一直长到腰,发丝在他周围轻轻游荡着。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身上插着几个管子。
手脚四肢,胸腹,脖子,乃至大脑,这些管子有的很粗,也有的很细,他两只手臂上插着的就是那种只有指头粗细的长管子,从水箱的地盘上不知何处延伸过来,扎在了南冉的手臂上。
南冉的腿上也有这种管子,但稍微粗一些。
比较让南冉感到难受的是他脖子上和脑袋上扎着的管子,脖子上那个很粗,好像扎进了他的食道里,南冉猜测这可能是给他运送营养的,但这玩意儿很让他难受,因为他只需要稍稍动一下自己的脑袋,喉咙里的异物就好像能够令他窒息。
当然还有脑袋上插着的管子,有三四个,但都很细长,倒是不怎么让南冉感到难受,只是晃动时会令他觉得头疼。
南冉很想尝试着去扯一扯那几根插在他脑袋上的管子,但当他努力伸出自己无力的手握住管子的时候,还没用上力气,就感觉自己大脑里一阵尖锐的痛,痛得他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瞬间就又不痛了。
南冉心里纠结又焦躁,他在这个狭窄的水箱里晃来晃去,他用手去触摸那些冰冷的玻璃壁,他的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头顶那个散发着幽光的水下灯在持之以恒地散发着光亮。
然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南冉找不到这个水箱里有任何出口,他柔软无力的手臂根本无法打碎那结实的玻璃壁,他睁大眼睛在这狭窄的、昏暗的水箱里发着呆,他正在等待,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等待什么。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可怕的孤独和黑暗吞没的时候,南冉终于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水箱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皮,这层铁皮将整个水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遮挡了外面的所有光线或者事物,它将南冉包裹在里面,于是南冉就像是被关在一个长方体的蛋里面一样。
但是现在,那层蛋壳被打开了。
从下至上,包裹着水箱的铁皮慢慢向上被打开,外面的光线透露进来,很明亮的光线,比起水箱里面那个昏暗的水下灯要亮多了,这光线无形之中给了南冉一种令他兴奋雀跃的希望,他晃动着身体贴到玻璃壁上,他期待那铁皮快点打开,他想要注视这狭窄世界之外的光景。
可是很快,南冉就看见了比被关在蛋壳里还要可怕的黑暗。
当那层铁皮完全被打开之后,南冉很快发现关着他的水箱坐落在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巨大的空间当中,大概足足有几千平方米的那种巨大空间,而且这整个巨大空间里,密密麻麻紧紧排列着各种水箱,和关着南冉的这个水箱是一样的。
南冉很快意识到自己左右两边都紧紧地挨着两个不同的水箱,然而这两个水箱里分别装着的并不是像他这样的人类,而是一个……人类的大脑?
对,就是一个大脑!漂浮在水箱里的液体中,脑子上被接着数根管子,在液体中微微起伏,当南冉仔细观察那大脑的时候,他甚至能够看见那大脑上细微的肌肉活动。
南冉忽然觉得很恶心,实际上他不太能够正确理解自己的情绪,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的大脑也跟着在一阵抽搐着疼。
而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摆放着足有数千个像是关着南冉的这样的水箱,每个水箱里大部分似乎都是只有一个大脑的,不过偶尔南冉仔细看过去,会发现其中也有部分是像是他这样的人类,但那些人类都是不完全的……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