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小东西,”盖勒特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搭成环,右手拉着披纱将之从环中慢慢抽过,“感觉相当的轻盈、柔软和……顺滑,还带有一点稍稍偏低、但让人感觉相当舒服的温度。”他抬起头,向黑发绿眸的年轻人弯起了嘴角,“你的品味相当不错。”
哈利·佩弗利尔微笑不语,目光却本能地飘向休息室大门的方向。
“哦,是的,温德姆小姐落下了东西。作为主人,更重要地,一位绅士,将披纱还给它美丽的女主人是一件非常有风度、合乎礼仪的事情。”
漫不经心地微笑着,盖勒特·格林德沃随手将披纱搁到手边的圆几上,身体向后靠住沙发椅背,随即抱起双肘。“我想你会很容易找到她——她应该就在大厅里,多半是在跳舞。至于舞伴么,嗯……温德姆小姐今晚似乎是和鲍勃·格林德沃·布罗克曼一起来的?布罗克曼一定会满心欢喜地欢迎你的打扰,鉴于布罗克曼从上上个世纪起对慕尼黑格朗斯顿的惟命是从。”
黑发绿眸的青年闻言微笑起来。他也重新在沙发椅中坐下:“您今晚过得如何,盖勒特先生?”
毫不意外佩弗利尔直接干脆地避开话题,盖勒特·格林德沃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胸前,语气悠然地回答:“应该说大大超出了预期……和老朋友们见面令人吃惊的愉快,而且我看到的每个人都非常好。”直视那双微带疑惑、但保持了克制的绿眸,蓝色的眼睛慢慢流出真实的笑意,“只是我确实发现了定制新衣服的必要——老式的东西总是会被淘汰,穿着半个世纪前的陈旧东西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显然非常的不合时宜。”
“老式的东西总是会被淘汰……或许确实如此,盖勒特先生。不过我通常认为,外在的东西更新换代总是很快,但内在的东西却往往是历经多年都不会改变,也不需要改变的——老派有老派自己的优势所在,只要搭配得当、不过分固执因循,它们拥有完全不输给那些新鲜事物的长久魅力。”目光在金发年长者的面容和身上扫过,青年翠绿的眼眸里微微闪光,“正如您今晚的礼服。”
“正如我今晚的礼服?”
“是的,正如您的礼服,盖勒特先生。作为经典式样,六十年来威廉威尔为各国客户制作了大约近百套同款的礼服。但是,斐迪南·威廉威尔坚持,六十年来,始终只有您身上的这一件可以完全地体现出礼服本身的价值和非凡魅力。”
“作为德国最负盛名的服装设计师和制作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斐迪南还真是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盖勒特·格林德沃高高地挑起眉,但随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你的恭维很动听,哈利。”他笑了一阵后停下来,蓝眼睛里却透出戏谑的光芒,“我现在完全理解了老狄休斯对你的偏爱,更不用说女巫们的迷恋。”
佩弗利尔微笑起来。虽然圣诞晚会上自己的空暇时间少得可怜,他仍然希望抓住每一次机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交流,熟悉、了解对方的思想和各种观点。他很高兴金发的年长者能够与自己取得共识,哪怕他的表达方式让自己无可避免地感到一丝狼狈和尴尬。
“盖勒特先生——”
“哈利·阿尔法多少爷——”
话音被打断,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转头看向休息室大门,管家路易斯·路易先生在门口向自己躬身。“哈利·阿尔法多少爷,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差十分——新年祝酒的时间就要到了。”
“好的,路易斯,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管家再次躬身,又向盖勒特的方向行一个礼,然后从门口退开去。哈利·佩弗利尔站起身,目光转向盖勒特,却发现金发蓝眸的年长者保持着十指交叉,稳坐不动的姿态。“盖勒特先生?”
“格林德沃家族的传统,圣诞节凌晨的新年祝酒。”盖勒特·格林德沃轻轻地说,“老狄休斯允许我错过平安夜聚会,但从来不容忍我在新年祝酒的时候缺席。但是,哈利,你知道今晚我喝了多少……要知道半个世纪不接触酒精饮料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但是……”
“今晚的主持者是你,不是老狄休斯——如今的格林德沃最高统领者是你,哈利。”
金发长者的语声平静。黑发绿眸的青年注视着他,片刻,才颔首转身,稳步走出了休息室。
目送佩弗利尔离开,盖勒特·格林德沃轻叹一声,随即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挥舞一下。顿时一只长颈大肚胖墩墩的白兰地酒瓶和一只同样胖墩墩的酒杯迅速向他漂浮而来。手指再次挥舞,酒瓶在空中倾侧,将酒杯注满。
他抓住悬浮在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随即慢慢闭上眼睛。他可以在头脑中清晰地展现出此刻大厅中发生的一切,黑发绿眸的格林德沃家主向所有的格林德沃举起酒杯,向他们发出新年最真实诚挚的祝愿;他会向所有的老人、婴儿、男巫、女巫发出祝福,他会向所有现在的、过去的、未来的格林德沃重申家族无条件的关照、支持和守护——
“……以格林德沃之名。”他在口中喃喃地念诵。而当他重新睁开眼睛,却看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管家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