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细细挂在眼前,车子停在路口一家百货商店门前,这是一座旧的三层小楼房。
天渐渐黑,屋内透着黄橙色的灯光。
陈佳煦下车,头顶绒绒细雨,抬头看。
这个商店并不大,屋内狭窄逼仄,光线很暗。
这就是吗?
“陈公子?”秃头叫他,“你要卖什么吗?”
陈佳煦回神,并不理他,大步走进了商店。
大门口是用青砖垒成,地上常年泡水,细缝中长出青苔,皮鞋踩上去,有些滑。
他进去,感受到屋内冒出的一团闷闷的热气,是狭小空间带来的不通透。
屋内真称得上是杂货了,货品摆放很乱,收银台后面几行烟酒,一个身穿灰色t恤的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哪里,头发乱而油,像是有几天没洗了。
听到人进来,男人抬头,蜡黄的脸庞上带着漠然:“要什么?”
陈佳煦四处望了一眼,找错地方了吗?这里并没有孩子的踪影。
秃头在他身后,拿起一盒口香糖。
陈佳煦想了想,说:“来一盒中华烟。”
小镇上有钱人不多,人人多是节省,商店里贵得烟没几种,摆出来,一年半载无人问询。忽然来了个人张口要中华烟,话语不疾不徐的样子,让中年男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秃头收了那盒口香糖,对中年男人扬了扬手。
男人也没问,默默打量他们,见站在他身前的陈佳煦尤其不凡,倒不是因为穿得如何,是他的长相——这种脸,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人。
付过钱,陈佳煦直接拆开烟盒,又问男人借火,问他:“这是泉镇吧?”
小镇附近邻一条河,名泉河,因此得名“泉镇”。
男人这才跟他搭话说:“是啊,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办啥事儿吗?”
话问出,秃头也竖起耳朵,他跟陈佳煦跑了三百多公里,却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呢。这里就是平常小镇,连个旅游区都算不上,旁白跑来,不会就为了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吧?
这边,陈佳煦点头道:“从东城来的,我们来找人。”
听到“东城”两字,男人顿了顿,叹道:“那是挺远啊……”男人问,“你们找谁啊?”
刚问完,忽闻货架后方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训斥:“是不是怎么教你都不听话?你别叫我妈妈了!我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去吧,大街上要饭去吧!”
接着,是孩子惨烈的哭声——
陈佳煦一愣,那孩子哭声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他看过去,一时忘了回答男人的问话。
货架后方,声音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女人牵着孩子出来。她头发中长搭在肩上,一根黑色头绳绑着,身上穿宽大松垮的连衣裙,皱得不成样子,明明四十多岁的年纪,双鬓已有白霜,皮肤黝黑皱褶,老态之下,透着年轻时的轮廓和经历的沧桑。
陈佳煦越来越紧张,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阿夜的母亲——
她手里牵着的孩子,哭得满脸泪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妈妈……妈妈……”他说不出别的话,只不断叫着。
收银台前的男人仿佛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冲女人喊了句:“行了!孩子懂啥啊!哭得心烦!”
女人横他一眼,见有人在,也不再言语。
她带孩子走过去,让那小家伙坐在门口的一只凳子上:“老实坐着,不准自己打电话了,听到没!不然还打你!”
陈佳煦看到,那凳子旁边就正好有个白色的电话……难怪,原来电话接线员是这样“工作”的。
这边,中年男人又道:“我们这镇子小,现在世道变了,出去打工的不少,总共留下来的也就几十户人家,邻里邻居熟门熟路,你们找谁啊?看看我认识不认识。”
陈佳煦未语,而是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愣住,怔怔问他:“怎么了?你是找谁啊?”声音和电话里的一样。
他张张口,酝酿在心里的话早就重复了多遍,此刻慢慢道出:“我是……阿夜的朋友。”
……
夜幕落下,城市与小镇大不相同,白日的光落下,夜里的华灯喧闹着升起。
阿夜未想这一觉睡得这么深,醒来,徐妙竟在。
她茫然,睡了太久,头是昏的。
徐妙道:“睡醒啦?”
阿夜出门环顾四周,再没有别人。没等她问,徐妙便说:“我下班的时候,忽然接到陈佳煦的电话,他说他出门几天,让我过来照顾你。你俩出什么事了?”
阿夜顿了顿,恍然想起中午他们还在厨房一起做饭,其乐融融,她睡一个午觉,他就走了。
去哪儿了?
她摇头:“没有,中午还在一起吃饭了……”想起来陈佳煦和林鹤说的那些话,她道,“应该是去办工作上的事了吧。”
果然,这一夜,陈佳煦真的没回来。
早晨醒来,徐妙早早洗漱了,化好妆,见阿夜跑完步回来,坐着不动,她催道:“赶紧啊。”
阿夜顿了顿,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请帖……阿夜还没忘。
徐妙等不及了,捉住阿夜,把她推进浴室,她倚在门口道:“我知道你又在退缩了。可是能怎么办啊?首先吧,这请帖是你接的,人家千万嘱咐,以后又是邻居,这次不去,下次见了,更尴尬!再者,你俩之间的事情,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阿夜站在浴室里,水花流淌下来,她低头,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