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发现我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这里坟头的数量比远远地看起来要多得多,各种或大或小的土包林立,上面杂草丛生,有的孤零零耸立着,有的则配上了墓碑和纸台。
芦蒿深重,茫茫一片,将道路整个拦腰斩断,同时,也拦住了我心中的希望……
真的没有路了,其他地方也不用去看,这村子真的是被封闭的,哪里还有什么路……
我闭上眼,深深舒了一口气。
迎面有凉风吹来,蓬蒿低伏,树叶凌乱,发出簌簌的声响,四野无人,只有我自己呆呆站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要穿过这片墓地么,或者是走进那片树林?可这么做之后,迎接我的又是什么呢?我这么茫然问着自己,心底却已经十分清楚。
迷失……正如昨天一样,迷失在这诡异的环境之下,被无边无际的树林吞噬,或者是被这荒芜的墓地掩埋。
墓地深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窸窣声响,听着让人寒毛颤栗,若是平常,在这种环境中听到这种声响,我肯定躲得远远地,可是,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
坟墓里层的蓬蒿不规律地抖动着,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我一步步走上前去,心中虽然极度恐慌,却仍止不住地想去一探究竟。
呵……在见识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让我吃惊的。这是一种在极度恐慌之后近乎癫狂的做法,却让我有种兴奋到极点的感觉。
我小心伸出手,扒开草丛朝里面望去。
原本应该插在坟头的引魂竹竿倒在了地上,引魂幡也随之铺下,整面旗恰巧落在一处坳洞中。
那是一个球,比篮球足足大上一圈的灰白相间的球体,在黑色的幡布上蠕动着。
是蛇,数十条蛇盘成了一团,灰色是蛇的背鳞的颜色,白色是蛇露出的腹,交错扭曲、穿插缠绕,组成了那个球,滚动着、翻腾着。
我感觉有点恶心,却不知怎地,又有点想笑,苦笑、涩笑、怅惘彷徨地笑……还有,绝望地笑……
那村子我不想再回去,墓地也不敢乱闯,便只得四处乱逛,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河边。
废弃的杂货店矗立在不远处,隐藏在拱桥的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森,我找到一片空地,坐了下来。
水流很清,日光照下一片波光粼粼,湍流的河水冲刷着岸边潮湿草地上的青石草根,溅出点点碎玉,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然而河流对面就是森然古林,阳光被枝叶挡住,里面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外围灰褐色的泥土中盘根虬结,有腐烂的树皮脱落,半埋在泥地里、草地里,或者耷拉在清澈的河水中。四下寂静、悄无人迹,远方不时传来已经许多年没听到的布谷鸟的叫声,空灵婉转,声音在漫天荒野里回荡。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抑郁。
恍惚中,我脑海中忽然无比清晰地回想起了年幼时的情景,那时日照当空,空气灼热,整个村子都陷入了午睡中,只有浮躁的孩童耐不住寂寞,在漫山遍野中游荡,听各种虫鸣鸟叫,寻各种风口树荫,伴着幽林中清脆婉转的鸟啼,一个人孤身在天地间徘徊。只是当时年幼,看到的都是红花绿草,而现在,关注更多的,则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虫影……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排斥我,这不仅是因为在这短短一天内遭遇了太多的危险,还因为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真的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也许在这深山村落里,天地间的秩序也有所改变,也许我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只希望能够快点醒过来。
我在河边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总算勉强缓过一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现在还远远不到该听天由命的时候。
我站起身,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然后顺着流水朝东方走去。
在这段时间内我已经想的清楚了,有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有人家,顺着河走也不会迷失方向,这办法不算多好,但是比起去森林中探索或者穿越一座看不到边际的坟场,这无疑更容易让我接受。
我不知道这段路要走多久,也不知道究竟会遇到什么,我只知道现在能去尝试的只有这个,如果前方仍有什么东西逼得我不得不后退的话,我或许会尝试着去那片坟地中走一遭,毕竟从我的角度看来,死人的危险性要远远小于活着的毒蛇猛兽。当然,如果真到了要走这一步的时候,我也会做好葬身在那里的准备。
河边的路并不好走,地上的碎石茂盛的草丛挡住,一路走去难免磕磕绊绊,有时还会不小心踩到岸滩上的水洼或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湿地,不一会儿,整双鞋子便已全然被浸透,黏黏地泡着脚掌,十分难受。好在随着慢慢走出村落的范围,视野也随之变得开阔许多,放眼望去,前方一片空旷,与南方的密林、北方的坟地全然不同。
湿草地渐渐变得稀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完全消失了,视野变得空阔起来,远处有朦胧的山影耸峙,脚下却是一片碎石滩,或大或小的石块横立,被太阳烘烤得灼热。
夏日炎炎,浓密的树影被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