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大雄宝殿中有一年轻僧人走出，目光在大悲殿周围寻视一圈，然后缓步朝我走来。
“方才听说，有人手持剑状利器进入寺内，形迹可疑，我就猜到会是你。”
慧净和尚先是在观音殿门前驻足，颇显复杂地朝里面看了两眼，然后才收整神情，又走到我身前，温声说着。
我晃了晃手中的禅机，对他笑道：“我可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算什么形迹可疑？”
慧净摇头说道：“住持师伯虽然说了，你不必再来南普陀寺，但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是放心不下的。”他说着，越过细弱的松柏树栽朝前望去。
大雄宝殿的檐顶被完全掀开，东侧墙壁也几乎完全倒塌，整座大殿已将近变成了废墟。从后门看去，原本宏伟的三世尊佛如同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一掌压碎，散落的残骸堆在坐台周围，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并没被清扫，而拥堵在大雄宝殿内的人却仿佛没看到佛像金身已经碎成残渣，依旧对着空荡荡的坐台虔诚顶礼，神情庄重。
慧净和尚看着眼前这一切，怅惘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担心，师伯他老人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备。”
我问他：“你知道他要如何准备？”
“我也不清楚。”慧净又是淡淡摇头，随后皱眉思忖片刻，看着我说：“就在昨晚，本寺辈分最高的两位师祖……齐齐坐化了。”
“我知道。”我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看了看身旁有些老旧的栅栏，苦恼舒了口气。
“你知道？”慧净有些惊讶。
我低声回答道：“我猜到了。”
“那你知不知道师伯究竟要做什么？”慧明目光灼灼盯着我问，“让这么多人进入到南普陀寺中来……真的好么？”
我无奈笑了声，道：“连师兄你都不知道，我这外人，又如何能够得知？”说道这里，我下意识地又看了眼不远处伏拜的人，心中不由也觉得坚定许多，可是一想起昨晚匆匆一瞥间的染血僧袍，又觉得十分抑郁。
我下意识地蹙紧眉头，又看了看天边被暮阳染红的云团，无奈叹道：“我们只能相信，住持大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看这些人来到这里，情绪不都平和了许多？或许他真的可以保护这许多人……”
“师弟真是这样认为？”慧净追问我。
“不然呢，”我静静看了他一眼，又避过他的目光，低下头茫然望着摊开的手掌，低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难道他是想用这些普通人挡住魔物？”
“师伯绝不会这么做！”慧净决然否定道。
我不禁身子一震，下意识地将手垂下，又抬起头去看他，却看到他坚定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神情却变得迟疑了，不解喃喃自语着：“可是这里真的并不安全，如果有妖邪来犯，不知会死多少人，还有几位师叔竟然也都没有异议……”
只见他正苦苦想着，半山处忽然有悠远绵长的钟声响起，周围人群变得杂乱起来，无论是身边的观音殿还是身前的大雄宝殿，都有许多人走了出来，朝着更前面的天王殿方向走去。
被墙壁遮挡的地方人声涌动，依稀有虔诚的颂佛之声传出，过不多时，忽然有成片的群众齐齐出声，竟暂时压住一切喧嚣，回荡间响彻整座南普陀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慧净的身子震了一震，像是被这声音惊到，他这才看到众人已经在向天王殿外的石庭和帐篷区聚拢，又看了看天，对我说道：“晚饭的时间到了。”
他露出询问的神情，我耸肩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又问他道：“我去后山看看，师兄，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慧净和尚道：“我不去，几位师叔师伯也说过，不需要我们去。现在南普陀寺的人太多了，本寺僧人，连基本的维持秩序都快要做不到了，那些繁文俗礼自然能免则免。”
我揉了揉额头，迟疑问他：“你们还要收纳多少人？我一路走来，看到聚在南普陀寺的人已经不下两万，就凭你们区区百余人，很难做到完全掌控，一旦有任何骚乱产生，怕是会产生难以应对的结果。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循规蹈矩的，就算暂时能做到相安无事，呆的久了，也肯定会有人惹事。”
慧净苦笑道：“我知道，但是师伯说过，在这种时候，每个人的心弦都是紧绷着的，神经敏感的人聚在一起，本来就会导致各种各样的纷争。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种种麻烦，而拒绝来这里寻求庇护的人，因为他们都是在将近绝望的时候，才找到了唯一的寄托，若是这寄托也舍弃他们，那所产生的后果，就不单单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看来他也真正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这种麻烦并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如今能做到的，只是保证“当下”无事而已，至于后续种种纷扰，早已无暇去考虑了。
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好的办法，自然也就没必要多嘴了，正要告辞离开，慧净师兄却忽然喊了一声：“师弟！”
我停下脚步，又转身看着他，只见他双手搭在一起，右手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左手手心，满面愁容问我道：“你说我们真的能保护得了这些人么？”
“这种时候，总不能再将他们赶出去。”我认真说道。
慧净点了点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