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柳心颜却像是已经有了某种觉悟了，她见我不说话，脸上确实显露出一丝欣喜,仿佛是我能稍微这样为她犹豫，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世上总会有些人只为别人稍微表露出的怜悯而心生感激，也往往会为别人的安危而心甘情愿地选择牺牲自己，这是真正心灵纯洁的人，只站在那里，身上就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
我不是这样的人，也绝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但柳心颜却是。
她像是真的已经准备好要牺牲自己了，见我心生犹豫，又轻声说道：“你千万不要因为顾及我，而迟迟不愿解放梦境，二叔和清墨他们还在等你，梦境中千千万万的人也都依仗着你，能用我一个人的性命，换这梦境所有人的安危，很划算。”
“这并不划算，”我皱眉打断她，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她这种圣母的思想格外令人厌恶。也许是我自己的内心太过龌龊自私，所以反感于这种博爱无私的人，我也没兴趣对她温言细语，直接冷冷说道：“他们就算在这里死上千次百次，现实中也可能活得好好的，而你只要死上一次，我就得去参加你的葬礼！”
“可是你也不能保证他们真能没事……”柳心颜分辩道，“那些东西真的很可怕，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生物存在。你也应该有所体会吧？从我成为饲灵的那一刻起，这梦境的性质就已经开始改变了。我们谁都无法欺骗自己，饲灵是绝对无法从梦境中挣脱的，这点我们也都很清楚。认清事实，减少损伤，这不是梦魂师该有的衡量吗？我都已经看得明白了，你也肯定很清楚该怎么做，只是因为这次的目标是我，才会迟迟不肯动手。”
“你就这么想死吗？”我定定然看着她，扬声问道。
柳心颜低下头，也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她想再说什么，我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梦魂师的确一直是在衡量取舍，想要确保以最安全的方式解放梦境。但我也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就算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过来，也绝对只会选择救你！或者至少要等到真正绝望的时候，等到真正要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时候，才会去考虑其他人。柳心颜，柳大小姐，我记得你一向是看问题很透彻的，你这么急着要牺牲自己去救其他人，这么为梦境中的陌生人着想，怎么就不肯想想柳越、想想许清墨，想想我们这些梦魂师，究竟是为了谁才甘愿进入到这梦境中来！你已经为他们做得够多了，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和神影的其他人现在可能正悠闲地躺在床上做自己的梦，而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死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梦境能够早一天解放，总是好的……”柳心颜失落说着，温润清澈的眼眸怔怔看着地上散落的白土，又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像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让它发生了。”
我真有点儿搞不懂。活着不好么？那么多人仅仅为了多活一天而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怎么柳心颜就可以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幸好在我的劝说下，她的想法终于产生了些许转变，不过我也生怕她一时脑袋发热，再冒出什么大胆的念头，忍不住将禅机挪得远一些。
柳心颜扫了眼我手中的剑，却没提起多大兴趣，又将目光转到地上，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又是一个十分沉重的话题。我叹了口气，便将心中的猜测告知她，这说起来也是很漫长的一段经历，柳心颜虽然被困在教学楼里，神识却也是被封闭的状态，浑浑噩噩的，反而并不太了解各种魔物的能力，我也只能从头对她说起，同时也试着替自己梳理一遍。
这梦境中的魔物共有六种，玄门那女魔头称其为“六欲阴罗”，所以说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完全摸透这些东西的底细。
我忽然想到了霍三姨曾向我提起的“女娲造人”的传说，那是《邪灵志异》上的记载，也说有六种阴暗的情绪隐藏在人体内，妄图夺回人性的掌控权，还有我在藏经阁内，也似乎看到过佛门有“六欲”的说法，这种种一切，是否在隐隐指向同一个地方？
那些魔物的能力初看似乎各不相同，可仔细想想，却又有一点明显相同的地方。
它们……都能附着在人体内，控制人的意识。
渐渐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我脑海缓缓成型，让我惊愕到一时竟忘了继续向柳心颜解释。
它们……想变成人？！
这念头一经生出，便再也挥出不去。是了，一定是这样！我原本一直不明白魔物如此大肆破坏的原因，它们的智商很高，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破坏、杀戮，必然有其原因。
我曾也一度怀疑它们是想加速梦境崩坏，从而得以进入归墟，后来这假设被我推翻了，因为在我看来，凭这些魔物的实力，绝对无法应付来自归墟空间的威胁，它们也并非是归墟空间的原住生物。
它们那种神奇的本事，能够附在人身上，吞噬人的神识，若有足够的时间，甚至连血肉都会被吞噬。设想一番，若是一个人在梦中的神识被阴罗完全占据，那么等梦境解放、回到现实以后，这个神识、乃至整个身体都已经被完全吞噬的人……是否还是原来那个人？
身旁忽然一阵冷风吹过，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这种念头扫出脑海。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我可要分清才好。不过仔细想想，这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