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空大师默不作声,霍三姨一时也不说话,过得久了,却忽然侧目扫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这平淡的一眼扫过来,我只觉得浑身一冷,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缩得靠墙更紧了。
你们吵你们的,别看我啊,当我不存在就行……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
然而话语说到这里,似乎是终于打住了,霍三姨脸上也显出一丝疲惫,不想继续再与普空大师纠缠这些事情。
其实说实话,任谁看到普空大师这么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都会不由得失去了与他争吵的心情,霍三姨必然也是这样想,微闭上眼缓了口气,像是将心中的抑郁暂且发泄出来,只听她略有些厌恶地对普空大师道:“我要走了。”
普空大师这才略微动了动,然而脸上讶然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又变得波澜不惊,说:“我……听到了。”
霍三姨的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对普空大师的这种反应十分厌烦,却终究是将这股怒气压抑住了,淡淡说道:“我要你保护好他们。”
她说的“他们”,自然就是我与小楼里的几位了,普空大师也十分明白,看了我一眼,点头道:“我会保护好他们。”说着,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霍三姨,却正与她阴沉的目光对上。
“南普陀寺也会。”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霍三姨忍不住冷笑,说:“对待外人,你们总是比对待自己人要慈悲得多。”
她每每与普空大师说话,都像是换了一个人。平时性子冷漠了点,但在此时此刻,这种冷漠却转变成一种异样的怪戾,言语间极尽挖苦,语气中满是厌烦与憎恶,偏偏在这厌恶当中,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连带着这些话听起来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我在旁边听着,虽然也同情普空大师被指着鼻子骂的窘迫,但不知怎么,却更觉得霍三姨才是弱势的一方。想想整个南普陀寺都对霍三姨的名号讳莫如深,想想普空大师在霍三姨跟前的低眉顺目,再想想我刚刚听到的两人对话……霍三姨之所以会这么特别对待普空大师,恐怕也是有莫大的苦衷啊。
普空大师没有说话,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十分明智地选择沉默,霍三姨自然也就难以继续发挥,兀自冷笑两声,忽然伸手指着我,又说:“他体内有佛气。”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僵住了身子,看着霍三姨,不知道她忽然提这么一句,是好事还是坏事。普空大师肯定也不知道霍三姨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是要表达什么,却仍十分睿智地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南普陀寺这么多功法经义,怎么就不舍得拿出一本来让他修行。”霍三姨的声音又提高了稍许。
我这才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就激动了起来,普空大师则惊讶看着霍三姨,呐呐说道:“他身法玄妙,南普陀寺的功法却偏重于防守,大都厚重,并不适合他。”
“适合啊,怎么不适合?我最缺的就是防御性的术法了。”我在旁边忍不住无声呐喊着,想要将这心声传递出来,然而无论我表现的如何激动,眼睛瞪地如何的大,普空大师都没看我一眼。
霍三姨淡淡道:“你当初骗他出家时,可没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普空大师不由瞥了我一眼,眼神中虽然没透露出任何情绪,却让我着实尴尬了。
其实我也只是在闲谈时说了那么两句而已。霍三姨不待见南普陀寺,我自然也不可能在她面前说南普陀寺的好话,随口就编排了几句,用词当然也不是很好听,没想到她却记得清楚。
面对普空大师无声的谴责,我也只能装作没看见,模仿着他先前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去看着两人,只支着耳朵默默听着。
耳边传来普空大师的声音,只听他缓缓说道:“剑莲圣典……不一样。”
“不一样……如何不一样?”霍三姨冷哼一声,“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要为藏私找借口?”
面对霍三姨的指责,普空大师张了张嘴,神情显得有些挣扎,看来有霍三姨帮我说话,这结果真的是不一样,我之前求来求去,只求得普空大师一句:“再作商量。”而霍三姨质问出来,普空大师似乎马上就要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