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仇恨的力量么?该是怎么样的仇恨深重,才能让一名得道高僧不惜放下一切、布置出这般阵法来!
宏远大师扫了我一眼,眉头皱的更紧,道:“你真懂术法?这凝血锁魂阵,只要是学过术法的都应有所了解。”
我没想到信口胡诌的谎言,这么快有被揭穿的风险,只得硬着头皮遮掩道:“我也刚成为梦魂师没多久,对于这些高深术法只是粗略了解,连入门都算不上,实在是让大师见笑了。”
宏远大师深邃的目光只盯着前面阵法,心神也似另有所属,因此并未发觉我在说谎,点头道:“原来如此。”说完略一沉默,又怅然笑了一声,继续道:“其实仅从名字便能看出这阵法的功效,凝血锁魂,便是通过万千怨灵的血煞之气将魂魄封锁其中,使其难以逃脱,终至磨灭——你可知道我修行七十余载,一身佛法修为本已将至化境,却又为何变成现在这般羸弱模样?”
我看了身前阵法一眼,想着或许与这东西有关,心情沉重之下,却不做声。
见我没回答,宏远大师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因为我发现佛法的宽容,救不了人——你可知道,我们佛门修行,除了佛法,还有禁术?”
“禁术?”我愣了下。
只听宏远大师平静说道:“禁术是佛门的称呼,按照寻常人的说法,是叫做‘鬼术’。”
鬼术我是了解的,像是民间那些跳大神的,大都与这些有些牵扯,听他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似乎最早流传的就是说鬼术承于道家与佛门,原来竟也不是无稽之谈,这时,我忽然想起了霍三姨家中那些用血一样的红漆刷过的图案,莫非那也是鬼术么?而且……她与南普陀寺的普空大师似乎关系匪浅,这么说来的话,倒还真的很有可能。
“鬼术虽然承于佛法,互通互融,却又与佛法相冲,无法并存,我当时为了镇压陈锋受伤的残魂,致使佛力枯竭,万般无奈之下,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一身修为转化为鬼力,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修为竟能更进一层,脱离肉身的桎梏,从而转化为这种半灵魂的状态,只是身上佛法不在,又被这里的阴气侵蚀,早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在你看来,想必是十分骇人吧……”
我静静听着,不知是该佩服他这种决心,还是应该为这种事情的发生而惋惜。
宏远大师继续说道:“这阵法周围的尸骨都是被陈锋杀死的南普陀寺僧人,他们死后强大的怨煞之气附于骨中,正可作为克制梦魂师元灵的存在,我便收集起来,祭成这座阵法,呵……说来这里面也有我的血和骨。”
“有几具长老的尸骨灵识尽散后被执念戾气所趁,化作了魔物,逃离殿内。虽然他们已全无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但毕竟曾是我南普陀寺的人,我也不忍出手消灭,便任由他们在城中游荡。他们,想必你已遇到过了。”
我一边承受着血腥阵法带来的强烈不适,一边仔细聆听着宏远大师的话语,听着他一字一句、如刀刻般印出当时永不磨灭的印记,脑海中已是血染碧空、尸横遍野的惨烈场景:火光弥漫,断壁残垣,许多僧人已将鲜血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却仍有更多的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心、带着誓死守护南普陀寺的信念,前赴后继、毫不胆怯!我仿佛看到了那传闻中的梦魂至尊在肆意狂笑着,如冥界引渡的使者,伸手收割一条又一条的性命,直至将这这座宏伟的寺庙化为一片死地!
但他没有赢、没有实现他的野心。一道璀璨的剑芒从他胸口洞穿,一柄千疮百孔的长剑直直坠落,落入大悲殿前的剑台上。
陈锋的肉身炸为碎片,但是那道元灵铸就的魂魄却并未消散,飘摇落下……
宏远大师浴血的身影也摇摇欲坠地出现在慧光殿外。我仿佛看到他试了许多方法,仍未能将陈锋的元魂绞灭,他失魂落魄的面容映在陈锋冰冷的目光中,满是绝望与悲愤,终于,他做出了一个任何佛法精粹的人都不愿去选择的决定——动用血和骨的禁忌阵法。
他将城中四散的残破的尸身收集、聚拢于挣扎反抗的元魂四周,用血骨淋淋的阵法,将其封入其中,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毫不顾惜,只为能让漫长岁月将这道魂魄炼化,给因为这无端贪念而枉死的同修们一个交代!
这景象仅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但也让人忍不住为之心痛。我忽然回想起自遇到大师以来,他眼中时常露出的冷漠与狠厉,是否从那时开始,他便已经性情大变,再不是那宽厚慈悲的佛门圣师了?
如果说之前我仍对眼前这人的表现有所怀疑,那么听到这番话后,却绝不会再有半分这种想法。
百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阵法旁,只盯着同伴的血与骨日渐蒸腾、化为怨煞之气,同时内心落入当年炼狱场景的轮回中,备受煎熬,难以解脱。这种痛苦,又有几个人能禁受得住?若是有过这种经历的人表现得仍然毫无愤恨,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看了眼前血雾缭绕的阵法一眼,不禁叹道:“这阵法既然名为凝血锁魂,想必以前辈此时的状态也不敢轻易靠近,便只得守在这里,直等到现在。”
宏远大师讶然望着我,微微颔首道:“不错,当年陈锋被禅机剑所伤,元魂已将近溃散,我本欲趁机将其困杀,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竟强行将元灵剥离,将自己魂魄护在其中,他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