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然被这悄无声息从角落里冒出的老太太吓了一跳,老太太那浑浊的眼睛对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周身一股寒气,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羽越过众人,站在龙婆的面前,焦急的问道:“龙婆,您知道雨薇在哪里吗?”
龙婆没有说话,她浑浊的眼球转了转,落在秦羽身后的地方定住,然后咧开嘴露出了缺如的黑牙,赵卓然仔细的盯着龙婆微动的嘴唇,认真辨析了片刻,猜测这老太太是在跟某个人用嘴型说:“你来了!”可是,大家都呈扇形围在老太太身边,秦羽身后根本就没有人了,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老太太故弄玄虚,饶是心里如此想,赵卓然还是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都沁出来了。
赵卓然不知道,但沐君承却是知道的,龙婆那句“你来了”,是对他说的,他当即冷下脸来,眸子漆黑一片,寒气逼人。
秦羽见龙婆半晌不回答,便又叫了声:“龙婆!”
龙婆终于收回目光,拄着拐杖转身引着众人说:“大家坐下说吧!”
秦羽在入座前,不忘嘱咐赵卓然,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插嘴。赵卓然不耐烦的回应她说知道了。
龙婆用她那独有的嗓音,幽幽道:“林家的小丫头,前天跑过来问了我一些关于杨明珏的事。”
“少爷?”秦羽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此时突然很后悔带着赵卓然来了,她可是从没有打算把她这些撞鬼撞邪的事向赵卓然透露半分,她猜想,今天赵卓然知道了杨明珏是谁,到不了明天就得把她关进精神病院。
“是啊!林家的丫头把他的生平都查的很详细,但关于你前世的记载,却不是很多……”
“前世?”赵卓然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俩年轻的男女一脸诚恳的在这里听这个老太太宣扬封建迷信。
秦羽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她求助的看着王翔宇,求他把赵卓然弄走。
像现在这种情景,赵卓然知道自己再多话,一定会被强行赶出去,他聪明的闭上嘴,明确表示自己只是关心林雨薇的失踪,而且决不再多话,无论多荒诞离奇吧,他且听之,反正小时候,像这种荒诞离奇的故事,奶奶也没少跟他讲。
龙婆向王翔宇的方向点头示意,后者起身走进内堂,不时便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递在了秦羽手上。
龙婆说:“秦丫头知道的,老婆子的眼睛看不见,宇儿都读给我听了,杨明珏,安徽太湖人士,字韧山,生于公元1900年,卒于公元1928年,其父杨崇远,光绪年间进士,前清年间曾任知府,民国后任安徽某部督军,治军有方,战绩卓著,雄霸一方……”
秦羽的手又开始颤抖,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她情绪稍有激动,就控制不住。文件袋里是一些报纸的复印件,排在最上面的是一张黑白照片,尽管年代久远,像素垃圾,但秦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好看又深邃的眉眼,不住的念道:“是他,是他!”
赵卓然站在秦羽身后,看着黑白照片上穿军装的年轻男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28岁,很年轻啊,正是他现在的年纪,正是一腔热血建功立业的时期,正是一个男人生命中的黄金岁月,然而一切却到此戛然而止,让人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叹。
第二页是一篇前线战事捷报,题为《军事天才率军三千破敌万余》,附的也是一张穿军装的照片,只不过那张冷漠的脸上有着难掩的稚嫩,赵卓然扫了一下题上的时间,是民国五年6月,心下惊叹,彼时,这个叫杨明珏的也不过才16岁,还算的上是一个孩子,竟然已经做了将领,开始在战场上披甲打仗。
其后的几篇剪报也都无一例外是关于这个叫杨明珏的战事捷报,时间从民国五年一直持续到民国十五年,这一年的九月,杨明珏又一次在对战中取得了胜利,可跟以往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是身负重伤,性命垂危。之后,没有关于杨明珏伤后治疗情况的后续,也没有了关于他领军作战报道。
公元1928年,也就是民国十七年,11月27日的《新皖报》上有一篇名为《前南方督军之子协迫yòu_nǚ为其冥婚生殉》的报道,附的是杨明珏穿着对襟短褂的照片,人很瘦削,但精神还好,眼睛里似乎还藏着浅浅的笑容,一脸的云淡风轻,还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只羊角辫,怯生生的看着镜头,不知道为何,赵卓然无端的想到了秦羽,她小时候每见到生人,也总是这样怯怯的表情。这篇文章大意是:杨明珏,原南方督军杨崇远之子,原南方军骑军上将,生于公元1900年,1915年随父征战,1916首次独立率军应战便立奇功,随后几年更是屡战屡胜,可谓是军事奇才,无奈过慧易夭,1926年秋,杨明珏在围山剿匪的过程中身负重伤,从此再也提不动刀枪,上不得战场,1928年11月25日,杨明珏旧伤发作,不治身亡,终年28岁。他这一生,如烟花般绚烂,也如烟花般短暂。杨府家仆之孙女,年八岁,姓名不详,杨家少爷明珏于生前许其为杨家少奶奶,在其死后次日,杨府即为其冥娶此女为妻,并定于本月30日下葬,着令此女生殉。此yòu_nǚ之祖母虽极力反对,奈何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而杨家又财深势大,不能与之相抗,求告无门。今为民国十七年,万事皆有法度,时代更迭,却仍有人奉行封建之陋习,甚至更过之,竟视人命如草芥,视法度为无物,残忍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