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乃是康熙帝跟前挂了号的人家,因其忠心耿耿,近二十年时间里,都待在江南最富庶之地,掌管着最能捞钱的活儿。自然,甄家的情况也瞒不了胤禛。
却说那甄家家主单名一个寅字,其父母早已亡故,其妻也在两年前因病过世,膝下唯有两子,分别是已成家的十九岁长子甄颙,以及年仅三岁的幼子甄顺。甭管从哪方面来说,甄家都是竭尽全力培养嫡长子的,可家主甄寅对于嫡幼子却是更为宠溺,如今他已病入膏肓,恐怕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偏生,失去双亲的长兄、幼弟组合是最容易出状态的。若是俩人感情好倒也罢了,可事实上甄颙身上也有差事,极少顾着家里,其妻更是在年初诞下一子。在这种情况下,指望甄颙尽心照料幼弟似是不大可能的。
这一点,只怕甄家家主早已料到。
将甄家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胤禛立刻就想到了无数个法子用于挑拨甄家父子、兄弟的情分。只是考虑到如今天寒地冻的,甄家又远在江南,加上甄家欠银最多,拿他家开刀若是成功自无妨,可一旦失败却是开了一个极不好的头。
只片刻,胤禛便已作出决定,先从京城里寻一户人家当磨刀石。
胤禛看向贾赦:“若想杀鸡儆猴,史家和王家哪个更合适?”
“自是王家。”贾赦回答的格外干脆,“史家虽有三子,无奈年岁太幼,便是有人帮衬只怕也翻不起浪来。王家二子虽差异极大,可王子胜身为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且膝下已有嫡子,最重要的是,王子胜他想立起来。”
即便不是为了他自个儿,也会为了他儿子……
这句话,贾赦虽未说出口,不过他面上的神情倒是充分说明了这一点。都说女为母则强,其实男子也是如此,还有一件事情恐怕是王子胜最为不满的,贾赦略一迟疑,到底还是卖了朋友:“王子胜长子名王仁,时年已有七岁。可王家不知出自何等缘由,既不曾叫他学文也不曾让他习武,王子胜提过几回却皆被驳回,偏他本人也没啥本事,除了忍耐和祈盼儿子别走歪路外,别无他法。”
“连儿子都管不好的废物!”胤禛毒舌着,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贾赦面色古怪的瞧了自己一眼,狐疑道,“怎的?”
“呵呵,贝勒爷您说得对,王子胜就是个废物。”贾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连声附和道。
胤禛不疑有它,只继续低头去瞧手里的数据图表,片刻后才开口询问其具体意思。
贾赦满脑子都是“连儿子都管不好的废物”,冷不丁的听到胤禛的问话,忙收敛的心绪上前为他一一解答。其实数据图表还是很容易看明白的,唯一麻烦的就是阿拉伯数字。
对此,贾赦的解释是,这是由他发明的一种账目密语,又道自己打小就不爱读书,倒是对于这些杂学极为感兴趣。又因着祖父母过世后,他要防备着手底下人糊弄自己,便索性发明出了一套简洁明了的图表,回头归整起产业来才不至于被人给蒙了。
胤禛瞥了他一眼:“手底下人?你确实是手底下人?”
贾赦一脸“你知道就行”的神情,胤禛只道自己猜对了,也懒得揭穿他,只低头继续查看图表。
半晌,胤禛将手上的图表合拢,郑重其事的道:“这种图表很不错,还请稼穑侯另起草一份简要说明,将图表的绘制和看法教导给户部之人。”
……!!!
“什么?”贾赦懵了,他倒不是舍不得数据图表外泄,可胤禛这话却叫他本能的感到不详,“可是,我这头的活儿还没做完……”
“那就努力完成,时间只这么多,稼穑侯爷应该学着如何在更短的时间里完成最多的事情。”胤禛面无表情的看着贾赦,旋即伸手遥指了指门,示意他可以滚出去干活儿了。
贾赦一脸的甭管,他忽然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他跟胤禛是截然不同的。譬如,他觉得活儿是干不完的,早点儿晚点儿区别不大。可胤禛却觉得活儿是一定要干完的,时间不够,那就只能加快速度早日完成。
一个是随遇而安,另一个却是世间罕有的工作狂,贾赦再度开始想念起了九贝勒胤禟。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莫名给自己加了活儿的贾赦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之前的账目继续整理,他还要在整理的同时应付过来讨教研究的户部同僚们。万幸的是,胤禛也没打算叫贾赦将户部上下所有人都教会,事实上过来求教的只有四品以上官员。也亏得如此,不然贾赦非得被活活累死不可。要知道,三省六部里头,甭管哪一处正五品和从五品的人数都是最多的,比四品以上官员的数量还要多出数倍。
幸而很快就到了小年夜。
比起那些个仍要留在户部加班的同僚们,贾赦显然是幸运的,只是他所谓的幸运却也是打了折扣的。入宫领宴一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纯粹折腾人。先不说要行一堆的各种理解,单是到时候宴请上的饭菜就够贾赦吐槽的了。
别以为宫宴就一定都是美味佳肴,事实上为了大量做好今个儿要用的席面,宫里的御膳房都是提前一到两天就开始准备的,到了今个儿无非就是放在锅里热一下,那滋味可想而知。
贾赦素日里虽也不太在意吃食方面,可冷不丁的叫他堆着一桌隔夜饭菜,外加就算提前热了一下,这个天气也会很快冷下来的。因而,他只略尝了两口点心,就跑去寻久违了的九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