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刘氏右手握着木匣子,左手无意识的来回抚着,她垂眼失神的望着地面,半响,才缓缓的道了句。“文善,我想送百文钱给三弟,你看好不好?”声音特别轻,近乎呢喃。

屋里静悄悄地,阮文善虽在思索着事情,却也听进了耳朵。“可以,去罢。”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脑海里回荡着三弟斥问母亲的话:娘,我是你的亲生儿子罢?今天倘若是二哥家或大哥家的孩子出了事?你还会这么说?

他忍不住想,如果今天是自家的孩子出了事,是不是也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病死?

整个阮家,看着人口多,实则全靠他和三弟俩家撑着,三弟的二儿子才九岁,就跟着大人早出晚归,全当自己是个成人劳力,自家的俩个儿子也是打小就跟着劳作,要说吃苦干活,整个源河村只怕没哪户如他们两家的男子,累死累活到头来连自个孩子生个病,也得扔进山里任其死活。

活了半辈子,阮文善头一回感觉到累,他对不起三弟,如果是自家的孩子出事,他定会尽全力护着,可轮着三弟,他就有了顾忌,到底是先想了自家才考虑到三弟,初秀在山里能活下还好,若是没能活下来,他后半辈子是难心安了。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呐!母亲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狠心!

阮刘氏数足百文钱,用手帕细细的包裹住,这点私房是她和儿媳平日里一文一文偷偷摸摸攒着的,就怕出现个甚急事。“文善,我过去了。”知道丈夫心情不好,她看着也难受。可这事怪谁呢?当娘的为了自己自私到这份上,也是罕见的,真真是心寒。

东厢阮文丰的二儿子,九岁的阮业成忽地说了句。“爹娘,把我卖了罢,换钱给姐姐治病。”

他整日跟着大人们进进出出的在田里干活,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的活多吃的自然也多,很多时候就容易饿肚子,姐姐知道后,总会偷偷摸摸的藏些吃食,下午或晚间送给他吃。他不想吃,想让姐姐吃,姐姐就生气,说他不吃就把食物扔地上,她真的扔到了地上,还踩了两脚,一双眼睛含着泪红通通的带着倔强看着他,后来姐姐再送吃的给他,他就吃了个干净。

“业成说什么胡话呢。”阮刘氏听到这话,三步并两步走了进来,看着脸色灰败失魂落魄的三弟夫妻俩,心里不落忍,坐到了三弟媳身旁,将百文钱放到了她手里。“这点钱你们拿着,听我说,别绝望,这事还是有余地的。”

阮永氏僵硬着扭着身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大嫂,没有说话,眼睛亮的有点吓人。

“我是这么想的,让文善他们哥俩先进山找个好点的山洞,咱们跟过去好好的拾掇拾掇,然后呢,再把初秀移过去,胡大夫出过天花,不会有什么事,就劳烦他,将药送到山里给初秀喝,顺便将饭菜提过去。等初秀的病情稳了,你再时常进山看看。”阮刘氏细细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一则是为了三弟夫妻俩,也怜惜初秀,更重要的还是心疼自家汉子。

见三弟媳有了点精神,阮永氏又添了句。“这事得悄悄的来,不能让娘知道。”

“我知道,大嫂多亏了有你,谢谢你。”阮永氏感激的都想跪地磕头。

“咱们是妯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把眼泪擦干,后面日子还长着呢,这坎呀,挺过去了就没什么。”阮刘氏掏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心有戚戚的叹了句。“都是福祸相兮,初秀这坎过去,后头就大福大贵了。”

阮永氏握紧手里的百文钱,声音嘶哑的说着。“我不求她大福大贵,只愿她能平平安安。”

“会的,初秀是个好孩子。”阮刘氏安抚着,目光落到了阮业成身上。“业成啊,你姐向来疼着紧着你,你可不能再说刚刚那样的胡话,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你要好好的,将来呀,给你姐姐撑腰长脸儿。”

阮业成木着张脸,不言也不语,一双眼睛却似燃烧着两团火苗般,隔着距离呢,仿佛都能感觉到那股子灼意。

有了主意,阮文丰夫妻俩振作精神,待大嫂走后,又细细的说了会话,才去了村头胡大夫家,坐在床边默默的看了会大闺女,然后夫妻俩直接对着胡大夫跪地,语言苍白透着惨淡,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胡大夫本就生性纯善,也知他们夫妻俩不易,更何况还是条活生生的命呐!反正他也到了这年岁,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倒也不会生什么闲言碎语,便接了这事儿,承诺愿意日日进山送药送吃食略略照料番初秀。

阮文丰夫妻俩自然也攒了点点私房,却是不多,加上大嫂给的,都不到三百文,不知够不够数,先一股脑的给了胡大夫,阮永氏更是将自己的嫁妆,一只银镯子拿了出来,万般感谢胡大夫的伸手,若初秀能挺住这坎,就让她认胡大夫当干爷爷,好好孝顺着。

结干亲这事胡大夫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接了钱和银镯子,让夫妻俩赶紧起身。阮永氏又看了眼大闺女,夫妻俩这才离开。

阮刘氏回屋后,就将刚才在东厢说的事和丈夫细细说着。待阮文丰夫妻俩回阮家时,阮文善立即拉着三弟去了周边的山里,阮刘氏和阮永氏这俩妯娌悄悄的收拾起衣物被褥来。

这夜月光不错,借着这点子光线,半夜里不睡觉,俩家人悄无声息的将东西送进了山里,白日里找着山洞后,阮文善兄弟俩粗略的扫清了回,这会点了油灯,一伙人手脚利落的就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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