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永氏在东厢屋里给二儿子编草鞋,听着正屋方向的动静,她怔了会,捏紧着手里的半只草鞋,走到了窗台下,往厨房瞄了瞄,石磨就搁在厨房外的屋檐角里。她见到大嫂端着半盆苞米站在石磨前,木盆搁在脚边的板凳上,双手捧着苞米放进石磨上方的孔里,慢慢地推动石磨。婆婆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懒洋洋的靠着,似是在打瞌睡,对面的西厢窗户支起,能看见二嫂难得老实的做着绣活。
婆婆为什么会发作大嫂?阮永氏想不明白,一颗心揪成团,透着浓浓的惶恐,连大嫂都不顾及,那婆婆会怎么对她?又想着,好在初秀已经出嫁,剩下的俩个儿子年纪尚幼,最多也就磨难磨难她和文丰,嫁进阮家多年,忍着受着都快成习惯了,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婆婆连大嫂都不顾及,便是没把大哥当回事,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机会把家给分了?想到此,阮永氏心跳的有点快,她又看了眼正在磨苞米的大嫂,慢吞吞地坐回了桌边。
等等,再等等,且先让大嫂累着。阮永氏有点儿忐忑,为她的想法感到羞愧。在家里平素就靠大嫂给她撑着,眼下大嫂出事她却眼睁睁的看着,不仅不上前帮忙还想着借此闹分家,大嫂会怎么想?还是先过去帮忙罢,帮了忙再将想法和大嫂说说,通了气儿,行事就有章法,不至于离了情分。
前后都想妥当,阮永氏坐不住,随手搁了草鞋,匆匆忙忙的往厨房走去。就这小会功夫,阮刘氏的额头已沁了层薄汗,气息都有些微微喘。
“大嫂。”阮永氏凑近些,才小声的喊了句,帮着她一起推。
阮刘氏擦了把汗,露出个温和的笑。
“老三家的。”阮程氏仍是那打瞌睡的模样,连眼皮子都没掀。
阮永氏心里一紧。“娘。”细细的应着,和大嫂对视了眼,连推磨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既然你喜欢推磨,明早就由你来磨苞米,手里的绣活赶在明早前做完,绣活送给我后,你再去磨苞米,绣活没做完,就由你大嫂继续推磨。”阮程氏说完话,起身打了个哈欠走进了屋里。别看平素她对三儿媳最苛刻,其实最厌恶的还是大儿媳,顾及着老大是家里挑大梁的,才隐忍着没有发作,有气也撒到了三儿媳身上,倒是让她这大儿媳实实在在的当了回好人,她这三儿媳多傻,真以为她这大嫂是个心肠纯善的菩萨,这人傻罢就该多吃点苦头!要是没她大嫂在里头乱掺和,家里还真能省不少事儿。妯娌俩感情好是吧,看她们到底能好到了个什么份上。
阮永氏手里的绣活向来是最多的,便是给她一整日的时间,她也做不完手里的绣活,婆婆这是逼着她点油灯通宵赶活儿!阮永氏当即眼眶就有点泛红,哆嗦的看向大嫂,压低着嗓子。“娘,这,太过份了些。”大嫂磨完晚间要用的苞米,睡上一觉,隔日大清早的又起来推磨,都不用想便知有多艰难,婆婆这是要将儿媳往死路上逼!
阮刘氏沉默着推磨,推了好几圈,才缓缓地道。“只能受着,初秀娘你回屋里做绣活罢,别管我,明儿早上我起来推磨。”
“你一个人怎么推的动!”阮永氏抹了抹眼角。“我先帮你推会,你歇歇。”
“依着娘的性子,你明天早上赶不完绣活,就别想吃早食。”阮刘氏推了推她,冲着她连使了两个眼神儿。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只得打眼神。
阮永氏看的明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那,那我先去赶绣活。”
“去罢。”阮刘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嫂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阮永氏急急的进了东厢,靠在床头急促的喘着气儿。倘若真的可以成功分家,分家,真的能分家。想着想着她就有点魔障,脸色泛着红晕,眼睛亮的有点吓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如果能分家……老天保佑真的可以分家,她愿意减寿十年。只要能分家,苦点累点都没有关系,有手有脚还有把穷力气,咬咬牙,熬个一年半载的,日子慢慢地也就好起来了。
已经和大嫂通过气,阮永氏心里有底,也就不急着做绣活,明天早上必须得大嫂去推磨,她赶不上明天的早食没关系,饿一顿也没什么,今晚的通宵不能省,样子得做出来给婆婆看,不能让婆婆看出苗头来,她若是及时收手,难得的分家机会就得跑掉。
阮刘氏从未推过磨,这是男人干的力气活,家里宽松的庄户,会买头驴子拉磨,可见这活有多苦多累。她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张罗晚食前,将苞米都磨成了细细的粉,阮程氏过来看了眼,很满意的点着头。“女人家干活就是比男人家要细致,瞅瞅这粉磨的多细,今儿晚间的苞米馍馍口感肯定好。”说着,又道。“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都在赶着绣活,业兴娘就受点累,给我管着灶里的火,我来张罗晚食,这是个省事儿的活,正好你也可以歇歇,累坏了罢,初初推磨是有点难,多推几日就能养成习惯。”
阮永氏低头看了眼双手,生了好几个血泡,有两个血泡被挤破,这会已经疼到了麻木,她放下手,对着婆婆笑了笑,没有说话,拿了个凳子坐到了灶口前,捡了点易燃细柴开始生火。烟囱很快飘出袅袅青烟,风里萦绕着阵阵饭香。在地里干活的阮家汉子们回到家里,闻着自厨房飘出来的香味,阮文善愣了下,今个晚食吃馍馍?可地里没人回来磨苞米。
“都归家啦,去井边收拾下自个,咱们就可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