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到家时已经是正午了。一大早李松去找他,他听后什么也没收拾,匆匆就赶回来了,一路赶得满头大汗,面上也沾了些灰尘。
不过此刻也没人顾得他难得的狼狈,因琴婶子还在房里补觉,李松去厨下给他烧水热饭,他自己一个人站在房门外,定了定神,才轻轻推开门进去。
三好正侧着身体看孩子,刚刚才给他喂过奶,这会儿睡得正香。
黄氏转头看见李靖,喜道:“姑爷回来了?快来看看,三娘给你们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李靖这才看见她,忙施了个礼。
黄氏有意让他们一家三口独处,站起来往外走,边道:“我去看看你娘醒了没有,你在这里陪陪三好。”
她出去了,又将房门带上。
屋里一时安静,李靖看着床上那对母子,竟不知该说什么。慢慢走近了,才看到襁褓里的小宝宝,脑袋看着比他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小鼻子小眼睛的,此刻皮肤通红发皱,双眼紧闭,看着有几分可怜。
李靖小时候见过弟妹刚出去时的模样,只是那会儿年纪小,不记事,此时只觉得自己儿子和一般小孩比起来似乎小了些,简直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软软弱弱的样子,让他不敢伸手去抱。
他又看向三好,她总是白皙红润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面容更是苍白憔悴。听爹说,昨晚生产并不顺利,她吃了许多苦头。
李靖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的妻子给他生孩子的时候,他竟不在身边,妻儿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他也毫不知情,甚至睡得安稳。他这个丈夫,这个父亲,太不称职了。
他看着三好,轻声道:“辛苦你了。”
三好笑了笑,“相公说的什么话,这本是我该做的。”
李靖矮身在床边坐下,想了想,正在问她身体如何了,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琴婶子风风火火走进来。
原来她之前虽去睡了,但心里记着事,到底睡不安稳,一觉之后就醒了,又听说李靖回来了,忙过来看看。
李靖见她,又站起来喊了声娘。
琴婶子合不拢嘴,道:“抱过囡囡了吗?长得和你小时候可像了。”
她走近了,又对三好道:“三好醒了?肚子饿不饿?身上还痛吗?”
三好摇摇头,道:“不饿,也不痛。娘,刚才宝宝醒了一次,我给他喂过奶了。”
“是么,”琴婶子俯下去看孩子,惋惜道:“乖孙醒来的时候我竟没看见。”
三好笑道:“以后机会多着呢。”
琴婶子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孩子,才直起身,转头看向李靖,微微一惊,道:“大郎脸上怎么这么多灰尘?厨房里烧着水呢,快去打来洗洗,饭菜也在锅里热着,还没吃饭吧?”
李靖这才觉得身上脸上黏呼呼的,点了点头,又看了几眼三好跟孩子,才出门去。
琴婶子便在床边坐下,探头摸了摸三好额头,又摸了摸孩子的,见没发热,心里安定下来。
三好心下微暖,道:“娘,我真的没事。”
琴婶子道:“娘是过来人,生孩子有多苦我还不知道么?何况你昨晚的情况比一般人又惊险一些,好在你和孩子现在都没事。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惜,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只管跟娘说,想吃什么也跟娘说,娘给你做,可别憋在心里,委屈了自己。”
三好鼻头微酸,轻轻点头。
琴婶子拍了拍她的手,轻叹道:“你是好孩子,娘知道,大郎之前委屈你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那孩子十来岁上就去了镇上念书,考上秀才后又去了县里,他如今二十一岁,倒有一大半的时间是跟书在一块的,人们说书呆子书呆子,那还真是有些道理的。大郎心是好的,也记挂着你和孩子,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你如今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多担待他一些,好不好?”
三好忙道:“娘放心,我都知道的。自我嫁过来,爹娘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相公对我也好,不知多少人羡慕我,我若还有什么不满,那就是没良心了。”
琴婶子摸摸她的脸,“好孩子。”
两人正说着,黄氏又进来,轻声道:“亲家母,我看姑爷也回来了,我这笨手笨脚的,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家里又有活等着,这就先回去了。”
琴婶子忙道:“老亲家不急,三好刚生,心里没底,正是需要你们娘家人陪着的时候呢。不如老亲家今晚就在我家里睡下吧?”
黄氏摇摇头,看了看三好和孩子,道:“家里一堆事情乱糟糟的,我若不回去,他们就像闹翻天了。”
她虽心疼三好,但家里还有一大家人在等她,若她为了个出嫁的孙女这样忙活,那些人又有话说了。
她看着三好苍白的脸,心中酸涩,恳切道:“亲家母,三娘这孩子自小就命苦,爹娘不管她,是我给她拉扯大的,索幸她是个好孩子,又嫁到你们家来,看你这样疼她,我这心才终于放下了。往后也请你多费心,若她有什么不对的,要打要骂你都别忍着,只是千万别将她赶回去,那家里已经没有她立足的地方了。”
说着,她便抹起泪来。
三好的眼泪也直往下掉。
琴婶子忙连连保证,又将她送出门去,喊了李松去借牛车,将黄氏送回青田村。
李靖回房时,正看见三好擦着眼角,眼眶发红。
他心里一惊,拿不定她因什么哭,想了想,道:“身上痛吗?”
三好摇摇头,将眼泪擦干净。
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