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想不到,这位大酋长在身份被揭破之后,竟然能坦诚到这个份儿上,直接就自承在拓跋鲜卑的内部斗争中已然失势。
讲述着恶劣的形势,拓跋猗卢却看不出有什么颓丧,摇头道:“甚至连我的贴身大帐护卫,都有不少人暗中投向禄官一方。若不是独孤族长一力承担,猗卢怕是连盛乐都出不了。万一被禄官那个老杀才知道了我前来晋阳,必定又要生出许多事端。”
“这哪里是岌岌可危?分明是穷途末路。一条丧家之犬,竟也敢在我晋阳纵恶行凶么?”刘演忽然嘀咕道,声音虽低,众人却都听得清楚。看来纵使越石公已诛杀鲜卑凶手,他仍旧余怒未消。
拓跋猗卢却不动怒,淡淡说道:“我的部下们行不端,适才已刘刺史所诛。猗卢绝无二话,这位将军又何必耿耿于怀?何况,哪怕是丧家之犬,依旧有獠牙利齿在;汉人若是自家孱弱,须怪不得我们鲜卑人。”
他瞥了刘演一眼,转向刘琨道:“这些年来大晋朝政的乱局,哪怕是我等化外之民也一一在目。前任并州刺史司马腾昏庸无能,坐看南匈奴兴起,竟然束手无策。听得朝廷委派新任并州刺史之后,我甚至想过,若是新任刺史和那司马腾一般无能,不如引部下勇士们径取并州膏腴之地,自己来称王称帝,岂不快哉?谁知朝廷中竟然还有刘刺史这般刚毅果决的人物,嘿嘿,想来大晋朝廷气数仍在吧,倒是我之前的想法错了。”
这鲜卑大酋仿佛决心语不惊人死不休,号称要造反作乱的杀头言语,张口就来。诸人今ri已然被他们骇得麻木,听得此言个个把眼瞪得极大,却没得力气驳斥了。反正越石公似乎不以意,众官便各自装聋作哑。
拓跋猗卢侃侃而谈,刘琨只用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几面,仿佛在盘算着什么。这时他突然问道:“拓跋大酋长,你的危险处境和雄心壮志,我刘越石都已经明了。阁下不妨直言,此来究竟何?是有求于我呢?抑或有助于我呢?”
拓跋猗卢闻言大笑而起,扬声道:“猗卢既有求于刺史大人,也有助于刺史大人!”
“刘刺史,大晋乃天下正统,而是朝廷委任的方面大员,吾yu图拓跋鲜卑族长之位,万不能缺少的鼎力相助。然而,并州局势究竟如何,无须猗卢多说;我拓跋猗卢虽然身处危殆之际,但举手一呼,立时可集敢战jing骑万人,自以足可替朝廷芟除叛逆、慑服群小。若刘刺史能助我拓跋鲜卑之主,猗卢愿举鲜卑四十万众以驱策!”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刘琨,继续道:“刘刺史,你是汉人中的英雄,我拓跋猗卢自问也是鲜卑人中的豪杰;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共图大业,天下间何事不可?”
刘琨霍然抬首,双眼中jing光大盛。二人眼神交错,仿佛立刻便要迸出火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