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仆役们未得允许,依旧侍立在较远处,和郁只能亲自动手,殷勤地将杯盏重新放置就位。那些酒盏耳杯之类在地上滚落之后不堪再用了,他便取了一只青瓷茶盏,持壶向盏里注入温热的茶汤。竟陵县主接过茶盏,客气地向这位朝廷重臣欠身致谢。但与此同时,她说的话语则几乎令和郁脱手把茶壶丢出去。
“那陆遥是我的旧识,去年新蔡王大陵惨败的时候,我就在并州,是他救了我的命。”
河面上的轻风这时停歇下来,于是县主的面貌隐藏在了氤氲的热气之后,声音也显得有些模糊:“所以,我亲自邀请他与我同去洛阳。但他拒绝了,在我几次三番地诚恳邀约之后,最终婉拒了我的议。记得当时我问他,何以如此固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男儿当有奇志,岂能安于苟全xing命?结果他回答我……”
竟陵县主嘘了一声,将蒸腾起的热气吹散:“他说,人无志向,何异于鱼鲊?但他却不愿意被富贵荣华的绳索束缚,让自己变成洛阳官场中的那些混蛋一样。”
“咳咳咳……”和郁猛地咳嗽起来。这句话太过粗鄙,骂的人也太多了,和郁毫不怀疑自己也是“洛阳官场中的那些混蛋”之一。然而如他这样玲珑八面的人物,不会随意与人交恶,纵使心中不悦,他仍微笑着应和道:“哈哈,这位陆将军真是有趣。”
“他不愿受束缚!”竟陵县主用手指敲击案几,加重了语气:“我看得出来,他有着潜藏极深的志向。但他情愿在沙场上冒着生命危险拼杀出地位和权力,也不愿意成洛阳城里那些只能用以装饰门面的将校,更不愿意轻易被人掌控、受人驱使。”
“的意思是……”
“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此人主之法也。陆遥该得的,要尽快给他,但是……”竟陵县主忽然有些犹豫。
竟陵县主jing明强干,手段非凡,但她毕竟不是无所不知,她不知道,代郡的紧张局势其实丝毫不曾缓解。代郡报捷文书里隐瞒的细节才是重点所在。
自从进入代郡,陆遥四处攻伐,所向披靡,然而其行动却全在常山贼大当家慕容龙城的掌握之中。三天前,陆遥与常山贼在祁夷水畔决战,便因慕容龙城的设计而陷入了困境。大部分的兵力被战场正面之敌纠缠住的时候,中军阵则遭到了禄官派遣出的jing锐骑兵袭击。
陆遥是天生的战士,面临着不利的局面,他毫不犹豫地发动反击,反而用凶猛的攻势将鲜卑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然而毕竟鲜卑人人多势众,胜负实在难以预料。就在此刻,始终坐山观虎斗的慕容龙城突然向拓跋禄官的骑兵反戈一击。他的亲信部下们都出自慕容耐余部,虽然久经沧桑却骁勇非凡。这支部队突然参战,立刻就使得鲜卑人崩溃了。
报捷文书上说的一点没错,这场战斗的胜利,确实带来了“代地悉平”的效果。但在弹汗山祭天大典即将举行、拓跋鲜卑东西二部的争斗一触即发的时候,晋人不仅妄图插手期间,甚至突然用兵,歼灭三千名鲜卑jing骑,从而夺取了紧邻弹汗山的代郡!这样的挑衅足以使拓跋鲜卑东部大人禄官掀起滔天怒火。
若是将整个过程完整禀告,只怕洛阳朝廷会因触怒了控弦四十万的拓跋鲜卑而惊恐万状吧?陆遥非常清楚,隐藏在那些故作高贵外表下的,是怯弱如鸡的真实。说不定,有人会议以自己的首级来换取边疆安定亦未可知。
陆遥深深吐气,深深吸气。拓跋禄官的敌意已经毫无掩饰,而一度通过种种手段控制了代郡大半胡族的辽西公段务勿尘,在初时措手不及之后也终于作出了反应。代郡所面临的艰难局势才刚开始而已,能否取得最终的胜利,需要各方面的配合。
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份毫。这就足够了,只需要让朝廷清楚地知道,代郡已经落入自己的手中。至于其它,陆遥会有办法解决。
陆遥将肩膀处的勒甲丝绦扎紧,随即双腿夹马,带着他的扈从骑兵们从道路侧面的坡地上快速掠过。经过一个路口时,他大声地招呼道:“老薛,我先行一步。你督促后队尽快跟上!”
“遵命!”薛彤挥手示意,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向了麾下的将士们。
一队队的士卒扛着刀枪,疾步从薛彤的身边经过。有的人向纵马疾驰的陆遥投去羡慕的目光,更多人沉默着,肃然前行。他们兵分几路,在牧草起伏的原野上井然有序地行进。行列间,一面面写着主将姓氏、或是绘着猛兽图案的簇新随风招展,十分壮观。
从清晨到午时,这支部队已经穿过了两个县。将士们从代郡的最西端一直往东,迫近上谷郡,强行军数十里,中间甚至没有休息过一次。这样长时间、长距离的徒步跋涉,足以令普通的队伍崩溃。然而眼前的将士们依旧士气高昂,在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中,甚至可以寻觅到独特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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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书评区稍有些冷清……新朋友、老朋友们,读者老爷太太们,能麻烦留点意见么……读者的反馈是非常非常重要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