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2月8日。
除夕。
杨锐和爷爷杨山同志,清早就来到了演播厅里。
自从去年在体育场办春晚,落得一身骂名之后,今年的导演组就回归小舞台了。
以杨锐的眼光来看,今年春晚的舞台也的确是小,满打满算就能安排二十个人跳舞的样子,要是间距弄大一点的话,就得有人掉台底下去了。
这么小的地方,对观众来说是有些不过瘾——86年的观众虽然好糊弄,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再者说,人家去年也见识过体育场办的春晚了,不能不知道舞台大的好处。
但是,对演职人员来说,小舞台就轻松多了。
最起码,通讯起来方便简单,不用像去年那样,说个什么话,还得派人专程跑一趟——无线对讲机是稀罕货,85年的春晚导演组就没准备,有线对讲机经常掉线,且数量有限,也只能发挥固定电话的作用,整个晚会效果更是凄惨,以至于都不能满足85年人民群众的需求。
不过,86年的春晚,多少有些矫枉过正了。
舞台狭小只是前台的问题,演播厅的后台同样不宽敞,甚至观众席,除了正中间的几个圆桌稍微好一点之外,其他圆桌竟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旁边两桌的人,若是不小心点的话,甚至会脊背挨着脊背。
而在圆桌之后的台阶上,是一连几排椅子,拥挤的好似学生们开会一样。
更令杨锐惊诧的是,春晚导演组是准备将此原封不动的搬上荧幕的。
杨锐敢说,30年后的小领导嫁女儿,都比今年的晚会观众席风光。
然而,该坐依旧得坐,脊背挨着脊背的时间,就把椅子向前挪一下。
好在周围人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杨锐渐渐的也就放松了。
权当是在参加乡镇婚礼好了。
说不好,后世的乡镇婚礼是学那一届婚礼的,但就桌椅摆放的方式来说,大约就是学86届的吧。
相比杨锐的放松,杨山阁下就显的尤为郑重,双唇紧闭,腰杆挺的笔直。
“咱们要到晚会中段才出现呢,您现在太紧张了,一会反而发挥不出来了,不如先靠着休息一会。”杨锐小声的对爷爷说话。
他们因为要参加串场的缘故,是有圆桌可坐的,就是耳语起来不那么方便了。
杨山同志一身军装,胸前别着多枚勋章,道:“我不是紧张。”
“不是?”
“我穿着军装,不能让人看着我瘫在椅子上。”
“摄像机前期不会拍我们的。”
“万一拍了呢。”
“就算拍到了,也没什么关系啊,就是现役军人,也不是说就不能靠椅子背吧。”
“谁管他们怎么样,我得给我们南湖干休所做个好榜样。”杨山同志说着活动了一下领口部分,坐的更加笔直了。
杨锐顿时无言以对。
回头再看前乡党委书记杨山同志,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明星气质。
装的太像了。
“大家请注意,我们的节目马上就开始了,到时候,大家就像是平常一样看节目就行了,我们的编导会调整的,摄像机转过来也不用怕,虽然是一直在拍摄的,但不一定是放出来的,另外,大家请尽量不要看摄像机的镜头……”现场的导演站出来说了一堆东西,看的出来,他比观众们更紧张。
杨锐则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的坐好了。
从他的角度来说,参加春晚就是一次成功了,还真没有必要紧张。
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又不是专职演员或者明星,就算是串场失误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因此出名呢。
哪怕是出点傻名,也可以被看做是憨厚嘛。
杨锐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就显得越发镇定了。
尤其是与观众席四周的编导们对比,区别就更大了。
不过,摄像机镜头,却并没有将杨锐拍摄进去,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太早的暴露串场者的形象,制造突然感,另一方面,也是杨锐显的太特殊了,不仅是表情镇定,长的还格外帅,导演很不愿意他喧宾夺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锐察觉到摄像机没有向着自己,笑的越发随意了。
86年的冯巩,还是个年轻人,尖嘴猴腮的模样,长的像是卖药品的销售,他给杨锐不认识的某相声演员捧哏,说的话不多,但精气神倒是没什么变化。
后来因为演和珅而出名的王刚,如今却已登上了春晚的舞台,乃是光荣的主持人一名,语气还是那个语气,笑声都是那个笑声,就是年轻的不像话,完全不符合杨锐的记忆。
舞台妆和服饰则显的乏善可陈,特别是男士服装,以暗色调的中山装为多,不管是棕色涂色还是黑色,既不够喜庆,也不够成熟。
若是引用后世的标准的话,最令人不适应的其实是演员们的脸型,清一色的圆脸大脸鹅蛋脸,让原本有些适应了尖下巴网红脸的杨锐措手不及。
走在86年的街头,其实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圆脸大脸和鹅蛋脸,毕竟,以现在的标准来说,此等美女总归是少见的,就像是走在30年后的街头,也不会见到那么多的锥子脸。
可春晚是什么场合?春晚是中国演艺界人才聚集之处,导演明知道人民群众喜欢圆脸大脸和鹅蛋脸,当然要可劲的上圆脸大脸和鹅蛋脸了,就连串场的魔术师,都是统一标准的。
杨锐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短句:中国地大物博……
好在语言类节目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