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轻鸿杵在屋口,像个单纯守门的木桩,一句话也懒得回答。
几个时辰前,沈瞳失血过多,撑不了多久就恍恍惚惚晕过去了。君轻鸿本意是去找医门的人治伤,却不知道这次来医门的长者死哪里去了,剩一群小崽子。
他怎么刚让这群下手没轻没重的半大孩子给沈瞳治伤,差点想削了他们。没想到这些人竟能引着他来找了这位——医圣之一?
医圣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楚殷刚从后院绕过来,就看到这里剑拔弩张的分了两派。
“你们……”楚殷不明所以的左右瞧了瞧,“能把剑放一放吗?”
庭中树枝被风抹了一把,悠悠落了几片叶,一片苦命地撞在李白刚出鞘的剑伤,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
这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对楚殷的话无动于衷,眼神正气势汹汹厮杀在一块,若不是碍于闲杂人等太多,这可能已经掀了一阵刀光剑影。
楚段可能觉得调和有点麻烦,干脆拿了块布把瓶子捏走,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研究一番。
他一边嫌弃的捏着瓶子,一边交代:“端木鹤待会买药回来,煎几副养几天就好。对了,你们要动手的话,别把院子弄太乱。”
月初好歹前十几年出生在文明社会,对这种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的打架斗殴实在看不过去。
奈何李白对这位看起来比自己略高一筹的剑客,早就怀了跃跃欲试的好胜心,没等月初开口,先满满敷衍了一通——
“没事。不会受伤。区区一个……欸!你!”
很好,对方先出手了
也罢,总归这是自己人的地方,屋里还躺着沈瞳那个伤患。
应该……也算是有恃无恐。
月初心放了七七八八,便开始觉得楚殷那样捻着一个小瓷瓶的样子实在别扭:“楚容卿,你去哪?哎,能不能好好拿那个瓶子!不然给我!”
楚殷求之不得地将瓶子丢给她,又扔了那块破布,慢条斯理道:“去找医门那伙人。”
“嗯?为什么?”
“他们钱多药多,人又废物,有更好的去处么?”
月初从他话语里听出了深重的鄙夷,顿时觉得有些新奇。
这几年交情下来与他也算熟络,却少见他露出过这么单纯的厌恶之情。
几分嘲讽,几分不屑一顾,几分嫌弃,混杂成一个极不待见的表情,就这么趾高气扬地进了洞庭最大的医馆。
这是很气派的一栋建筑,只是门可罗雀,在繁华的人流里空出了一大块冷清的地段,若不是牌匾上龙飞凤舞刻了“济世堂”三字,还以为这是哪个商贾老爷的府邸。
“没来过这的时候,我还不觉得端木鹤的医馆寒酸来着。”
月初四下扫了一番,发现这偌大的院里竟还有一方不小的鱼塘,里面遮遮掩掩露了几朵粉嫩的莲花苞儿,铺面一阵清凉的水汽融了莲香,雅致得很。
“这可是专给达官显贵看诊的地方,”楚音冷哼道,“他们不是行医,是做生意。得了棘手的病又不够钱的,趁早死了干净。就不要进这种地方连累家里人了。”
楚殷平日里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在陌生女子的面前更是寡言少语,误打误撞掩去了他骨子里的那种近乎偏执的自矜与刻薄。
但他从不自称什么医圣。平易得很,起码月初是这么觉得。
可自从进了这里,他就一反常态起来。架子端得无法无天,尖酸刻薄得锋芒毕露。偏生手里不知拿了什么高人一等的玉牌,弄得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围着他转。
月初看不惯他这般仗势欺人的使唤一群小辈,干脆出手将楚殷拽进药房,博了一片感激涕零的目光。
就这么折腾了快一天,不知是因为常年待在医谷的楚殷才疏学浅跟不上医学的发展速度,还是这颗药丸里的成分实在太碎太稀奇,他们竟然完全没弄清这玩意是什么!
医门弟子早已给他们打扫出一大片敞亮的厢房,生怕哪里伺候得不尽人意,直接被这位从天而降的医圣逐出门去。
这里本来的掌事长老低人一等,又素来与楚殷不对付,干脆乖觉的在碰见前的时候就望风而走,免得成天被楚殷刁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应有尽有的药房里研究了半天,两人都没良心的嫌弃起端木鹤那穷酸的院子,不约而同留了下来。
约莫到了戌时,月初才顶着几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星子,从医门里赶了出来。
楚殷看不上医门弟子准备的饭菜,非得从池子里捞上一尾鱼,自己生了火炖药膳——他的手艺远超月初这种只会一两样的半桶水,可见其确实有不娶媳妇的资本。
人家不需要照顾。
不过月初没有品尝的口福,倒不是因为楚殷不愿意给她分一半羹,而是她后知后觉的记起来一茬——
“都一天了,怎么还没见李白来找我?”月初探了探天色,有些心神不宁,“他不会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