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人,问到了,咱们宫里出去的女官和宫人,若是想要入前朝,就要参加每三年一次的外院考试,今年的十月便有一次考试。外院若是愿意收,这等于半脚踩进了翰林院了。只是考试并不容易,虽然三年考试一次,也没有几个宫人能考出去的,从前也没有女官的例子。”
安随笑笑,“谢谢你长寿。听闻元主子已经升了美人了,你在她身边伺候还尽心吗?”
“唯英阁的首领太监被主子打发了,现在奴才是首领太监了。主子带我还是不错的。大人在司籍司可还顺心吗?”
安随笑笑,“我不是站在你眼前吗?你觉得我不顺心?”
“不是。主子在这个司籍司做一个区区的八品编补女官,觉得大人大材小用。”
“何必这样说。”
长寿有些踌躇,“大人为何不做元主子身边的女官,元主子待大人是很敬重的。”
梁顺常殁了之后,安随在桃夭阁要守一个月的孝期。期间言妃、徐嫔和元美人,那时候还是元顺常都纷纷来看望安随,言语之间是什么意思,安随并不是不清楚,只是对于她来说,若非必要,实在不想要再介入后宫的争斗之中。在梁顺常的身边她呆了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却倍感后宫的黑暗,她只是看到了发生在梁顺常身边的,那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没有看到的?她不知道。
她并没有明着拒绝妃嫔们的示好,但也没有接受。等到孝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太后却出其不意地下了一道懿旨,将自己送回了中宫史。她在中宫史的时候,因为司籍司缺少人手,她便自告奋勇来了这边暂时替补编补一职。
涂司籍拿着手中一本已经被虫子蛀得很厉害的书,“这书可是珍本,司籍司也只有一本,你是怎么当差的,蛀成这样才来禀报!”
安随对长寿笑笑,“你出来太久不好,赶紧回去吧。”
“好。”
安随走向涂司籍,他手里拿的一本《川水经注》,“这本书可没有证本,如今可好了,生生毁了一本书,这可是急着要。擅离职守,你有几个脑袋!”
安随对涂司籍屈身行礼,“涂司籍,可否借下官一看,或许还能找到办法。”
“你有办法吗?”
“下官也只能尽力一试。”
安随拿到《川水经注》,翻开几页,这书已经被蛀得差不多每一页都有缺漏,甚至有些章页蛀得太过厉害,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安随铺开案上的纸张,按着从前的记忆,对比着书上留下来的字,飞快地默写下来。
涂司籍有些疑惑,站在安随的身后,看着安随默写下来的字,“仑墟在西北,三成为昆仑丘。《昆仑说》曰:昆仑之山sān_jí:下曰樊桐,一名板桐;二曰玄圃,一名阆风;上曰层城,一名天庭;是为太帝之居。去嵩高五万里,地之中也。
《禹本纪》与此同。高诱称河出昆山,伏流地中万三千里,禹导而通之;出积石山。案《山海经》:自昆仑至积石千七百四十里。自积石出陇西郡至洛,准《地志》可五千余里。又案《穆天子传》:天子自昆山入于宗周,乃里西土之数。自宗周瀍水以西,至于河宗之邦、阳纤之山,三千有四百里,自阳纤西至河首四千里,合七千四百里。《外国图》又云:从大晋国正西七万里,得昆仑之墟,诸仙居之。数说不同,道阻且长,经记绵褫,水陆路殊,径复不同,浅见末闻,非所详究,不能不聊述闻见,以志差违也。”
涂司籍见了心中大惊,眼前这个编补女官居然能够将《川水经注》全部默诵下来,原本她是毛遂自荐来到司籍司的,如今也只是暂时顶了这个职位,他本是不大看好的,只安排她编补一些简单的书籍。如今看来,他竟然是小觑了这个女官。
大约过了两个人时辰,安随才将《川水经注》全部写好,交给了涂司籍,“涂司籍,已经全部写好了,注疏也全部都用不同字体区别出来了,涂司籍可以拿去了。”
涂司籍对身边那个宫人道,“听到了没,还不赶紧去编补好拿来。”
“是。”
“安姑娘竟然会背下整本《川水经注》?”
“年幼时,家父常常会看此书,后来便背下来了。”大楚并不重视地理一块,因此没有人会研究这一类书籍,安随能够背诵下来,也的确十分稀少。
“方才,本官看安姑娘写的可是隶书?”
“正是。”
“姑娘会写隶书?”
“是。少时同父亲学的。”
“我朝能把隶书写得好的可是不多。据我所知,便是从前有一个晋侯,之后去得也早。”涂司籍呵呵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晋侯可是姓安,姑娘也……莫不是?”
“正是家父。”
“原是如此啊!难怪了!”涂司籍笑笑,“你就在司籍司安心待着吧,虽然是顶替,再过几日便让你先回中宫史,本官和学事史打声招呼,给你个正式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