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迎接到了第一缕阳光,那是破晓时候的第一缕阳光,打破了黑函的界限,带着山谷里的一切走向白昼,走向新生。
山谷里还停了一辆马车,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终于,宗政策羽策马在马车旁停了下来,“唐王殿下!”
姬宣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必再这样喊我了,往后我就不是什么唐王了,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你们了。也许现在你可以喊我一句宁公子。”姬宣迦的脸上已不是冷冰冰的神情了,反而带了一点释然和温和。他本就生得俊朗,如此更是觉得亲切。
“是,宁公子。”
那车帘子动了一下,掀开了一个小角,露出了里面的面庞,那是一张苍老的容颜,却丝毫掩饰不了风霜之前的风韵。
“宁夫人!”
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在他身后打量了许久。
宗政策羽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宁夫人,您不用看了,阿随她不会来了。另外就是唐王妃,传出唐王自尽的时候,唐王妃也吞金自尽了。”
姬宣迦的眼神暗了暗,“终究是我负了她的,她从来都是一心为我,他父亲三番几次要对我下手,都是她替我受了。连那些话,她都是传了假的给他父亲的。”
宗政策羽分明看见他的眼中有懊悔和痛苦,竟然还有隐隐的泪光。
宗政策羽只能道“节哀顺变”,旁的是什么都不能说。
最终,宗政策羽只能送到这里,调转马头便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母亲,我们要走了。”
“嗯!”宁夫人点头。
姬宣迦仿佛想起了什么,“宗政将军说,安随已经被太后带走了,太后向来恨她,如今应该不会放过她的。如果,她真的死了的话,母亲,你会替她有半分的难过吗?”
宁夫人没有回答,伸手放下了车帘,隔断了他的视线。但他分明听见那里面隐隐传出来的是压抑的哭声。
他最终只能垂下眼帘,重重地叹了一声。
安随第二次被水泼醒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辰时了,她也总算是见到了太后。太后侧卧在榻上,一双凤眸不怒自威,迸射出的眼神,更加人不战而栗。
慈和宫里的侍女们果然是尽心,即便是已经年过半百的太后的面容上,那精致的妆容也是全然不输给任何一个嫔妃。
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依旧掩饰不了太后已经逝去的年华和病痛满身的残躯,就算是医术上只是半吊子的安随也能够看得出来,太后显然已经活不长了。
只是好像是忽然之间的事情一般,那个让安随觉得威严和可怕的太后,也已经到了残烛的时候了。
“安随,都已经到如今了,你还受得住多少的刑具,这些年里,你在后宫倒是横行无畅。祸乱后宫,若不是这后宫里还有哀家的存在,真不知道,这后宫是不是真要成你的了?安随,你还真是好本事啊!”
安随轻蔑地一笑,“太后也不看看微臣是谁的后人。”
“的确!”太后也冷笑道,“这逆臣之后就是逆臣之后,那种女人生下来的东西也的确天生就知道撩拨人!”
“逆臣吗?又哪种女人了?太后其实也不过是恨当年的宗政业是为了当年的宁贵妃才诓骗你入宫的,入宫之后又是宁贵妃生生夺去了你的宠爱,差点连您的儿子都要被夺去了。逆臣?先父如今可是皇上亲口追封的‘襄王’。”身上的疼痛已经快要让她失去神志了,只是她不想要认输,更不想要再次从黑暗中被强行惊醒过来,她情愿就这样煎熬地醒着。
太后被安随戳中了痛处,眼神杀意立现。
当初宗政业一心想要娶只是见了一面的赵尚若,竟然诓骗了她,而且把她骗上了先帝的床榻,无奈之下只好做了先帝的宠妾。可是赵尚若一入宫,先帝所有的心思便只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连她先前所有的,都给了赵尚若。先是直接封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再是为她留了赵氏一族的性命。
她只是不满毓秀宫太过偏远,先帝便重新大肆翻修未央宫,让她住了进去,并许了她独住的特权。她说膝下寂寞,先帝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了她宫中陪伴。她说贵淑贤德四妃地位平等,她只想要做最尊贵的那一个,先帝便破例给了她封号“宁”。
自己熬了那么多年,才做上了妃位,可是只要是她想要的,先帝便迫不及待地捧到她的面前给她,连他的心也是如此。
安随看着太后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暴戾,她猜对了,那才是太后永远的心病。
太后冷笑一声,“襄王?宁贵妃?说起来,哀家还想问你,你把宁贵妃那个贱人弄到哪里去了?现在你若是说出来,哀家可以格外开恩,送你个全尸。”
安随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淡淡一笑,“太后,您觉得全尸和分尸,又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死罢了。我这条命,这口气,本来就是活一日便少一日的,今日死和明日死其实也无什么分别。”
“你倒是不怕死!”
安随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后,其实你根本不用问这样的问题,微臣若是要让宁贵妃回来,又何苦救她出去呢?”
太后已经没有了耐心,“你信不信哀家可以让你即刻死在这里。”
“微臣绝对相信,但是太后应该更希望从微臣的口中知道唐王如今在哪里吧!”安随忽然神秘一笑。
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唐王狱中自尽,她心里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