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蕊木然站着,原本清澈的眸子却在瞬间变得浑浊。
方墨玮扶着门把望着眼,眼底掠过一丝惊慌,但被他很快隐去,只是诧异冷冰道:“是你。”
他一张口,口腔里便有一股浓郁的酒气袭到程小蕊的面孔上。不等程小蕊应答,他又下意识的要关上门。
程小蕊见机赶紧跨进一步,身子横跨在门槛上,“墨玮哥哥……”
她既然都来了,都看到他了,就不会再回头。
“滚!”方墨玮看到她倏而显得很烦,声音沙哑的斥她,眼神则如一头困兽,痛苦、难受、绝望,又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什么,始终却抓不住。
他的手还是强硬地想要关上门,推着程小蕊,要把她推出去。
程小蕊定住不让自己动,又赶紧双手抓住门框的锁。
方墨玮厌恶偏一下头,加了一把力去摔门,门打在程小蕊手上。
“啊疼……”程小蕊失声叫道,声音带着哭泣,很是委屈,但是强忍着不流眼泪。
方墨玮听到她的哭声立马松了力气,门被反弹回去,他站着不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严厉而冷酷问程小蕊:“你想做什么,说,说完便滚。”
他不想见到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她,不想!
程小蕊尽快调整好自己,仰望着他,目光楚楚动人,赶紧的说:“我来找你的,你知道吗,你家人很担心你,所有的人都很担心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方墨玮轻抹一下唇。转过身子进屋去,却不忘讥诮她一句说:“假惺惺,够无聊。”
他怎会不知道家人很担心他、怎会不知道家人满世界的在找他?他刻意躲在这里,就是因为不想见到他们,不想见到任何人,只想一个人。
程小蕊跟着他进屋,扑腾一下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宣泄而出。湿润了他的衬衣。
“不,不是的,我不是假惺惺。我一直在找你,找你……”她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身,靠在他的背上,不让他再跨一步。不让他走。
没有他的日子,她朝思暮想。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此时,她绝不会轻易放开他,也不要他推开她。无论如何都不要。
虽然她知道。他的心里,也痛苦至极。
方墨玮扒着她的手,程小蕊却执拗的越来越用力。就是不愿意松开,死死地抱着他。
“走。我不想见到你。”方墨玮冷沉着声音无力说道,“滚得远远的,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程小蕊,你给我滚。”
“我不滚,不滚……”程小蕊慢慢呜咽出声,又站直扳过他的身子,踮脚捧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胡渣都有些扎手了,“方墨玮,你躲得够久了,跟我回去好不好?不要这样让大家担心,也不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让我走,你让我走去哪里?我知道你伤心,就让我陪你一起伤心好不好?我不会吵你的,我发誓,我只想待在你的身边,看着你,仅仅只是看着……”
程小蕊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心疼方墨玮的泪水。在这之前,她从来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竟可心疼一个男人到如此程度,宛如千刀万剐、痛彻心扉。
“走,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滚!”方墨玮更如发疯地推开程小蕊,扭头往里边走,颓废地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地面,沉默发呆。
他没有想过,第一个找到这艘船上的人,是程小蕊……
程小蕊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表情有些揪,眉头一直弯着,说:“墨玮哥哥,我从来都没有可怜你,也从来不觉得你可怜。”
方墨玮瞪着程小蕊,双眸布满血丝,必须要克制自己,才能没有掐死她。
他不可怜吗?他方墨玮难道不可怜吗?新婚之夜,身怀六甲的妻子被她程小蕊推下楼,新婚的新一天,妻子被自己的新表哥谋杀。
而她竟敢和他说,她没有可怜他。他就觉得自己是一场笑话,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程小蕊嘴巴笨,说完这些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只是稍稍站起来,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庞。
方墨玮苍凉憔悴的样子,令程小蕊时不时的咬咬嘴唇,心痛,无比的绞痛。
方墨玮不明白她表情的意思,又忽然问:“你想说什么?”
他也懒得赶她了,实在是没有力气,而且这段日子以来的颓废,他受够了。生命短暂,不应该如此浪费光阴。
程小蕊也一直端详着他,说:“以前的你,是那样的光彩照人,容光焕发,现在的你不应该如此。琴琴没了,可是你还年轻,不是么,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有希望,而且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琴琴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并不解释,谷琴滚下楼去,不是她故意所为,是谷琴首先找她麻烦的。她也不知道,方墨玮之所以如此内疚和痛苦,乃是因为他不爱谷琴,谷琴却因爱他而死。他亏欠谷琴太多,然而这辈子再也没法偿还。
“如果死的是你的丈夫,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程小蕊手一顿,原本良好的表情随即一垮,他这是因为心里不平衡,所以诅咒她以后的丈夫吗?
“你不能这么说话。其实,我还想跟你说,那天晚上在楼梯间,是琴琴先挡着我的。”程小蕊小脸上浮着一层极淡的戾气,终于还是对他解释。
方墨玮脸色微变,眉心也轻轻敛了一下。他沉默时,心里更是难受。对于这件事,他并没有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