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停,微冷,寒风凄切,黑云不散。
枯枝朽木,尸首累累,浊血蜿蜒流淌,直若盘根错节的九曲黄河。
但见一素衣长袍,眉清目秀的男人漫条斯理地自那密林深处现出身形,对这二人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转复踏着遍地浊血兀自向二人不疾不徐地踱了过来。
“有劳二位耽搁些许时辰——方杰在哪?”
他说得那般有礼,一双眸子却是凶光爆闪,哪能寻得见半分笑意?
饶是方才天魔解体被破,气血逆行之伤未愈,血魔依然一步挡在罗裳身前。不声不响间,这血魔双掌已是又复通红一片,一双眸子死死地顶着来者,偏开虎首对罗裳低声道:“来者不善,你我小心应付。”
罗裳倒是权当做没听见一般,一把推开血魔又复在其身前站定,娇笑道:“你找那个傻子作甚,有话同我讲便可。”
三丈之遥,成阳止步,扯了扯嘴角,依旧森冷地盯着二人,也不言语。
见来者没了下文,罗裳接着道:“你是他仇人?”
成阳还不做声。
“莫不成他是你恩人?”
寒风骤起,只闻风声切切。
这少年的发丝一阵凌乱,而那乌发之中,一双眸子仍复凶光无限。
大小姐皱眉道:“你是哑巴?”
成阳道:“不是。”
罗裳当即长舒了口气,拍着胸脯调笑道:“我还道是和我说说话,却叫你变作了哑巴!”
“宁叫玉公子夺命,不触大小姐霉头。”成阳抬手摸了摸鼻翼,冷声道,“我向来是个很听话的人。”
“你既是听话,那便好说……”罗裳指抵朱唇露出一片思索之色,“我要你现在就离开此地,这话你听是不听?”
城阳冷哼一声,“你说呢?”
大小姐却顿做一脸娇羞,扭捏道:“你一直不肯走……可是……可是喜欢上我了?你就一直这么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一个黄花大姑娘,我都替你害羞!”
成阳道:“只怕我盯的本就不是人……”
大小姐接着道:“不是人是什么?是妖女……还是仙子?”
“嗤——”成阳又复冷哼一声,淡淡道,“莫要借此为哪畜生拖延时间,你是什么东西皆数与我无关……我再问一遍,方杰在哪?”
“少瞧不起人了!”
罗大小姐倒是说怒就怒,一双铃铛已是又复缠到手上,“方杰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见他,倒要问问我这双安魂铃答不答应!”
“想来你于他也是及重要之人”有心设局来此,这成阳自是早有准备,当即森然道,“我本无意伤你,你到不请自来!”
说话间这男人侧身一闪,不待罗裳虚招化实,已是兀自手腕一翻。但见精光一闪,罗裳那葱白一般的玉臂,当即涔涔地流出血来。
而那成阳手里,已然多出了把三寸来长的匕首。
“抓了你,我也不信那玉公子不肯现身见我!”
罗裳负伤,血魔自是莫能袖手旁观,当即撕吼一声,一道血红掌印就此呼啸而出。成阳一刀割伤罗裳也不恋战,当即身形一矮足尖猛点,身形一晃已是避开那道红色掌印,又复一刀割在血魔的胸口之上。
方才二人忙于与那仙门四脉缠斗,自然并为留意着男人早已藏身于幽影之间。他们的修真法门,出手习惯早已尽数被这男人印在心里——如若仙门四脉之众能杀了这群qín_shòu自是妙极,即便四脉不敌,他成阳自己便是此计的最后杀招。
如若自己功夫不济,死在长生一脉手里。手刃仙门四脉百余门人已与开罪整个江湖没有分别,是日即便自己以身入幽冥,那长生门往后的日子,也定当鸡犬不宁!即便长生门人何等深藏不露,试问区区一个山门又怎能抵得过仙脉四门一起报复?
而此间奇怪的是,成阳几次出手,明明可以借着对方破绽大露之际而一刀结果了这二人。这男人偏偏只削不刺,十数个回合以后,那长生二子虽无性命之忧,却已是被那成阳搅得遍体鳞伤。
这二者明明修为本领皆在成阳之上,屡次出手皆作无果却落得一身细密伤口,自是无名火起。
但闻罗裳咬牙道:“好个大男人只顾左闪右避,姑奶奶我真看不起你!”
谁料那成阳偏偏不吃这套激将法,却是笑道:“你瞧得起我瞧不起我,又与我何干?我在乎的倒是你们二人还能苦撑多久?我再问最后一遍,方杰在那?”
未战几个回合,罗裳只觉得眼皮发沉,一双手脚似乎都有千斤之重。
好个小人……那匕首之上果然有毒!
自己身体本已是动弹不得,那罗裳却还是苦撑着身子,呷声道:“骗那正道来这百里坡与我长生门一战也是你的主意?”
回答她的就是那柄淬了毒的匕首。
“吾命休矣!”
罗裳已复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只觉迎面一阵劲风,万象归墟……
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成阳方才所立之处已是多了个几丈见方的深坑。巨坑之中的成阳单膝跪地,表情狰狞非常,兀自朝地上喷了口鲜血。
在这姑娘身旁却只闻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伤她一发,要你一命——给我起来!”
“方杰!”
罗裳小脸当即一红,转瞬一把抱住身边的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颤声道:“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属狗的,怎么能一直嗅着我的气味追到这来?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是怎么了!